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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父皇真來了,本宮還要奏請說嫻嬪教子無方,若是皇貴妃忙不過來,不若給月妃撫養,省得養出個歪苗子。」
殿內少年的聲音一句又一句,一句比一句放肆。
這事兒誰聽來都覺得古怪,最為跋扈驕橫的太子殿下,竟然也說旁人是歪苗子。
皇帝臉色從憤怒變得平靜,皺著眉看著殿門,斜眼看了一眼嫻嬪,拂袖而去。
他倒不是相信太子,偏頗太子,而是不知這事是八皇子挑釁在先。
嫻嬪來告狀時只說是八皇子九公主與五皇子玩鬧,太子殿下出現格外蠻橫。
他想起了已逝的淑貴妃,那個女人也是他曾經愛過的寵妃,他若是不喜歡,又怎會把她捧到貴妃之位,她生下的孩子也格外聰慧,他當初甚至還動了想要立他為太子的心思。
只可惜孩子病傻,美人薄命,太子那一番話也不無道理。
不過最終決定讓他離去的是太子那句放到前朝去評論,這是他的家事,何必升為國事,且就太子這不饒不休的態度,想必他去問責免不了一番糾纏,屆時尚書令接機發作,那便不是他想要看見的局面了。
嫻嬪臉色微白,也跟了上去。
殿外的宮人跑進了殿內通報,藺綏坐在主座上,手掌撫著茶盞,低頭冷笑了一聲。
這事兒如他所料,皇帝不僅僅是忌憚尚書令,還有另一個制衡的原因。
皇帝雖然想廢太子,但他還未想好要從剩下的哪個兒子裡選出繼承大統的人,除去慶王今年十九歲,剩下的孩子年紀都小,他還想多觀察觀察。
因此他想廢太子,也要在一個恰好的時機去廢除,他內心也是擔憂,如若沒有太子制衡,慶王會將其他孩子壓制的很慘。
「扶疏,去請太醫,這模樣瞧著礙眼。」
藺綏擺了擺手,倒是不急於將他們請回鍾毓宮。
燕秦跟著扶疏離開殿內,跨出門檻時回頭望了一眼。
此時已到了快要用晚膳的時候,外邊瞧著還是天明,店內宮人還未點亮燭火,一片朦朧晦暗。
錦衣華服的太子就坐在裡邊,一雙眼亮如寒星。
他分明這樣年輕,卻讓人覺得暮靄沉沉,蒼涼孤寂。
燕秦的腦袋似乎被人輕敲「嗡」了一聲,有些空茫,說不出是何種滋味,轉過頭一步步朝外離開了。
許久後的某一天,燕秦想到這一幕,覺得當時應該回頭去藺綏身邊才對,即使沒有緣由。
晚膳時,依舊是藺綏先用飯,燕秦吃剩下的。
燕秦早已習慣,甚至能夠從今天的食物分量來推測藺綏對哪道菜格外青睞,胃口好不好。
一旁的寶酥上了藥揉了臉,雖然她臉依舊腫著,但仍然盡職盡責的跟在燕秦身邊。
她瞧見這一幕,心裡更難過了,不僅僅是因為主子要吃殘羹冷炙,而且還要表現得如此甘之如飴。
不過這裡寶酥但是會錯意了,燕秦歡快的很,畢竟東宮的食物可比鍾毓宮的好得多,藺綏又挑剔,他的吃食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夜裡,扶疏提著燈籠為燕秦引路。
「太子殿下並未吩咐你們住哪,奴婢便擅自主張安排你們住偏殿,殿下隨奴婢來吧。」
「扶疏姐姐,我不住太子哥哥身旁嗎?」
燕秦已經習以為常,甚至打算自個兒抱著被子在太子床邊打地鋪了。
扶疏糾正過燕秦的稱呼,但稚子般的五皇子依舊這麼稱呼她,她也就隨他去了。
「你去幫我在太子哥哥旁鋪被吧,我一會兒就去,若是太子哥哥拒絕了,我就自己住了。」
燕秦半是撒嬌半是要求地說,扶疏猶豫了一會兒,想起主子維護五皇子的樣子,還是沒拒絕的先去試試了。
燕秦偏頭,便撞進了寶酥震驚的眼中。
燕秦沉著道:「太子時常會在夜間看書,或者是一些批文,我去打探一番。」
寶酥連連點頭:「辛苦主子了。」
這是不是貴妃從前說的臥薪嘗膽?
不愧是主子!
大燕的都城盛光是座不夜城,在宮內之人準備歇下時,一台小轎卻悄悄離宮。
鍾琢跟在「老爺」身後,帶他來體察民情,與民同樂。
他慣會說漂亮話,本是尋歡作樂的嘗鮮的行為,在他的粉飾下一片凜然正義,連皇帝自己都覺得他只是出來看百姓安居樂業的樣子,走近百姓中來,與友人喝酒談天罷了。
至於那些圍上來的女子,只是被他的儒雅文氣所迷,紛紛送上繡帕與秋波。
這「老爺」的風流韻事,和皇宮裡的皇帝有什麼關係?
不過皇帝倒也沒有表現的十分急色,揮退了旁人之後格外賞識地看著這位近臣,半帶醉意的將今日之事說出,等著他的回答。
鍾琢知道這是試探了,表情惶恐地答:「臣不敢斷言是誰對誰錯,臣只知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臣說句可以掉腦袋的話,太子雖無才無德,難當大任,可陛下也不必著急,陛下正值壯年,是要活百年的,無論是哪位殿下繼承大統,都是陛下的選擇。」
這話說的正中皇帝下懷,他也覺得不必著急先挑選,也明白這頻頻動作在催促廢儲,可這未免太心急了些,他還能活上幾十年,那些人便想著急著登上他的位置了嗎?
皇帝微微一笑,賞識地看了鍾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