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頁
其他人深以為然,也隱晦地附和,以免被傳了出去被人用由頭治罪。
如今奸人誤國,悠悠眾口他們堵不住,殺幾個書生還是沒問題。
旁邊的高聲笑談戛然而止,屏風被人折起,兩方人對視。
「剛剛那話是你們誰說的?」
開口的是個拿著摺扇的公子,瞧著年紀尚輕,約莫十五六歲,正是輕狂時候。
燕秦瞧著這位羅公子,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他有哪裡聰慧又有哪裡可為。
「是你說的?看著我幹什麼?」
羅鞅一眼便瞧見了這邊最打眼的少年,見他盯著自己,心情越發惡劣。
「不是我說的,」燕秦神色淡淡,他瞧著屏風那邊的雙陸棋盤,道,「不若同我下一場,我想見識見識藺大人夸聰慧的人,到底有多聰慧。」
燕秦同行幾人皆是敬佩地看著燕秦,竟然敢這麼落藺大人的臉面,不愧是燕大人的兒子,氣節如松柏!
然而燕秦只是心裡不痛快,他從小被人夸天資聰穎,盛譽之下他雖沒有恃才傲物,但也十分有底氣,可藺綏也只是說他『尚可』,這被他誇讚成聰慧有為的人,他倒是要看看有幾分本事。
羅鞅被這麼一激,自然應下。
棋局重組,回到最初模樣,棋盤上雙方皆右前六梁,左後一梁各布五馬,右後六梁二馬,左前二梁三馬。
雙陸其實鬥智重於鬥巧,想贏就要縱觀全局,根據局勢的變化來調動棋子。
燕秦不跟其他人下不是他不厲害,恰恰是他算的太厲害,其他人都不同他玩。
擲骰後,弈者通過採取不同的行馬步數來占據有利的局道,燕秦對於雙陸的規則無比熟悉,因此每一次都能把羅鞅卡死。
羅鞅很快就落敗了,他有些難以接受,嚷嚷著再來一局。
燕秦如他所願,試了兩局之後,他握著棋子問道:「還來麼?」
他沒說什麼嘲諷的話語,神色也平靜如常,正因如此,才更有著居高臨下的俯視感。
羅鞅被輕視,又覺得自己在眾人面前被下臉子,沉著臉問:「你叫什麼名字。」
「燕秦,你若是還想找我打雙陸,儘管去清水巷燕家找我。」
年少便是輕狂,即使在同齡人里顯得穩重的燕二郎,也還是個少年。
羅鞅氣呼呼地帶著人走了,喻彥潘對燕秦豎起了大拇指。
「燕兄就是不一般,只是如今燕大人不在京都,若是那人回去對藺大人告狀,你可得小心些。」
燕秦滿臉雲淡風輕:「無妨。」
他倒是希望藺綏來找他,上次藺府一別,他們好幾日都未曾相見。
若是藺綏真為了那繡花枕頭罰他,他便要問問那人哪裡能入的了他的眼,論才情論樣貌,他差在哪裡,怎麼就不得他一句聰慧的誇獎,那人甚至連年紀都比他小些。
燕秦微驚,忽然有種撥開雲霧的恍然大悟感。
那日藺綏對他爹說他年紀太大,他看不上,難道藺綏要收那個人做乾兒子?
燕秦陷入憂慮,心裡記掛著事,顯得有些愁眉不展,但第二日是十月十五下元節祭祀之日,眾人皆肅穆,他這樣倒也不顯得特別。
下元水官解厄,燕秦用了齋飯後,坐在書房裡挑燈芯,打算夜讀靜心。
書讀了小半本,外面傳來了一些細微的動響,像是石子落在了地面上。
燕秦沒有放在心上,以為是路過的野貓在高牆上走動,造出了這些聲響。
可是石子落地的聲音卻極其有規律的響起,甚至有些砸到了窗戶下的牆壁上,這便不可能是小貓,只能是人為了。
燕秦起身,推開門向外望去。
只見高牆上坐了個錦衣青年,姣好的面龐在月光下如美麗瓊玉。
那落在地上的也不是什麼石子,而是一顆顆透著幽光的小夜明珠,散落在庭院裡,像是墜落的星子。
「倒是沒人告知我,藺大人有不走正門的喜好。」
燕秦彎腰撿起滾落到自己腳邊的小珠,仰頭望著藺綏,語氣帶著不自知的輕快和親昵。
「我剛歸京,便聽到燕二郎對我嗤之以鼻之事,便一時興起來詢問一番,不知燕郎君對我有何不滿,好讓我仔細聽聽。」
藺綏知道事情的全貌並非如此,他光聽著燕秦同他人鬥氣的描述,都能想到當時燕秦的模樣了,便半夜摸來了小郎君府上,看著書房的燈還亮著,窗戶上照出了影子,才丟了小珠子。
否則他可能會直接進了燕秦的內室,將手貼在燕秦脖頸上來把人弄醒了。
燕秦的表情有短瞬的空白,不知道怎麼事情就變成了他對藺綏不滿。
他匆忙解釋道:「事情並非如此,只是昨日我聽見……」
燕秦用簡潔的話語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見牆上的青年瞭然道:「看來小郎君是好意,不想讓他人用我的名頭在外張揚。」
燕秦微微抿唇,點了點頭。
藺綏調笑道:「小郎君這番作態,如此為我著想,怕不是真想當我的乾兒子?」
燕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難道你真想收那個人當乾兒子?」
他這話語裡帶著些不可思議,大有一種要好好和人說道說道的意思。
藺綏繼續逗他:「我想或者不想,又和你有什麼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