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頁
藺綏的近侍侍衛敲了敲轎門,將帘子掀開了些,對著藺綏低語:「殿下,前邊那酒樓,臣似乎看見一男子和慶王殿下一同走了進去。」
藺綏通過縫隙朝外望,問:「可知那人是誰?」
「臣只來得及匆匆瞧上一眼,十分眼生,並不認識。」
「派人去探查,先回宮。」
藺綏語畢,侍衛放下了轎簾。
一行人入宮,燕秦想跟著藺綏跨入正殿時,藺綏抽了侍衛的佩刀,抵在了燕秦的喉間,迫使他不得前進。
寶酥臉被嚇白,到底是沒開口,怕讓太子殿下心情更加不虞。
「今日若是他們沒找到你,那便是本宮之過失,若是此事被有心人做了筏子,藉此對本宮口誅筆伐,你可知本宮會被如何責罰?」
許多事情本就是可大可小,若是沒有人做文章,那便可輕輕揭過,不值一提,若是要有人大肆宣揚,並且以此上升到國祚,那便又是一場口水戰。
藺綏知道燕秦不是有心要借這一場事情算計他,只是想藉機出宮和他外祖裴昔年見一面,但是面上該裝的還是要裝,雖然面上滿是怒火,但心裡卻有些暢快。
人有時候總是會因為處境不得已為之的去做很多事情,就像燕秦如果不利用他或者不利用別人,他只能被困死在這深宮裡。
權力從來不是被賦予的,而是鬥爭的,所以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如今的燕秦也清楚。
寶酥在太子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便跪了下去,若是太子要以此降罪,她絕對難辭其咎。
燕秦的眼裡也寫滿了慌張,卻沒有開口用無知來替自己推脫,而是同寶酥一樣跪在了地上。
「太子哥哥,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沒有想過害你,你罰我吧。」
五皇子這一跪,周圍的宮人侍衛紛紛都跪下了。
冰冷的刀刃緊貼著肌膚,燕秦仰望著執刀的少年太子,沉默地等待著他的發落。
他早知此事或許不會輕輕揭過,早就做好了被懲罰的準備。
「起來。」
眼前的少年神色更冷了,他的眼神比刀還鋒利,切割在燕秦的身上。
燕秦站了起來,因為動作過大,脖間一疼。
料想是刀刃的邊緣將他脖頸劃破,留下了細口。
「我那日將你從老八那帶走,不是讓你今日來跪我的,你再痴傻卑賤,也是這宮裡的主子,你今日跪我,改日是不是要跪慶王?除了天下之尊,沒人值得你一跪。」
藺綏口中的天下之尊,可不是當今的皇帝,而是未來的他。
他倒是不介意燕秦跪他,有時候玩這個還別有一番風味,但此刻可不是他們二人獨處,周圍那麼多雙眼睛還看著,明日這消息指不定會流入哪個宮裡。
藺綏可不扯男兒膝下有黃金這一套,哪怕燕秦此刻真的是個傻的,他也會這麼說。
沒人值得他跪下。
燕秦怔怔地看著藺綏,渾身血液隨著眼前人吐出的每一字而沸騰翻湧,指尖發麻。
清冷月色落在屋瓦廊檐,執刀的太子神色暴戾,身姿傲然。
在他痴傻之後,聽過的譏諷嘲笑不計其數,和身份不匹配的性格和冷遇讓水都能對他踩上一腳,唯獨一個人,哪怕瞧不上他,罵他是賤妾生的傻子,但也會告訴他,他生而為尊。
「滾出東宮,本宮今日不想看見你。」
眾人屏息下,燕秦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東宮。
寶酥想說什麼,但燕秦微微抬手,她便噤聲了。
等到燕秦回神時,他早已坐在了鍾毓宮裡,頸上的傷痕已經化為一條淡紅色的細線。
他草草洗浴,在紛雜思緒里睡了過去。
燕秦的生辰,夢裡是月光與寒刃,淡淡的血腥味與暖香味交融。
兄長執刀睥睨,風姿綽約,口中模糊地說些什麼他聽不清,看見兄長朝外離去,他跌跌撞撞地跟隨,到了一片枯敗頹靡的宮牆旁。
紅柱綠藤,一片灰濛里,玄衣格外鮮明。
燕秦發覺自己在輕輕靠近,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仿佛要看見什麼?
看見什麼……?
方才狠戾的少年太子眼眸瀲灩,咬著布料的朱唇艷紅。
而轉瞬這頹圮的宮牆翻飛成高大寬闊的殿宇,床榻上的少年青絲披散,執書眼眸冷淡地看著他。
他正躺在地上,一雙赤白雙足踩在他的胸膛間。
燕秦在夢裡做了現實不敢做的事,他握住了少年的腳踝。
再往後的事,燕秦便記不大清了,只記得雀躍與滿足,是一個美夢。
翌日清晨,燕秦有些發懵,在聽見寶酥進來的聲響時連忙喊停,但已經遲了。
「殿下不必害羞,這是正常的,這說明殿下已經成人了。」
寶酥今年二十四,其實已經到了可以放出宮的年紀,但她不放心小主子孤身一人在這龍潭虎穴里,便自願留下了。
面對燕秦成人的事,寶酥先是有些欣喜,而後又失落下來。
若是娘娘還在,定會將事情安排好,可主子現在依舊在蟄伏,又怎麼好去尋那些事呢?
「待會兒奴婢找些書給您看,奴婢先去打水給您沐浴更衣。」
寶酥帶著笑離開了,燕秦有些面紅耳赤,他隱隱約約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又不太分明。
思及那日太子的行為,燕秦本想著找些書,但又將這事兒拋到腦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