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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善想一想,還是叫了尚織局的宮人來,挑了些青色湖色的綢紗料子,裁了幾身衣裳,鵝黃紗裙上繡了藤蘿花,湖色小襖繡著朵朵綠萼梅。
她認真備嫁,那紅綢上又添了兩瓣蓮花,禁足的時候還未到,衛敬容就給她解了禁,這回替衛善說話的竟是趙太后。
她跟前可沒人說些什麼魏楊兩家相爭的話,徐淑妃不嚼舌頭,楊雲翹倒是死灰了一張臉,她坐在側,更無人提起這樁傳了滿京城的風流事。
成國公家的兒子和忠儀侯家的兒子為了永安公主立生死狀相爭,一個死一個發去戍邊,這傳聞還沒有傳盡興呢,永安公主又被賜婚給晉王,還是他自己求來的。
一時之間京城紛紛傳說永安公主美若天仙,若不是美貌過人,怎麼會引得這許多人相爭,晉王素日有功,從得勝門回朝,京師之中人人都看過這熱鬧,他騎在馬上,兩邊樓中擠滿了人,瞧見過
一眼的,都說晉王生得俊秀非凡,哪裡像是武夫,更像是白面書生,這回拿戰功換了一個美人,這美人就更引人遐思了。
這些流言趙太后渾然不知,她只知道兒子來跟她說,叫她別打算著要給趙家和楊家牽線了,楊家出了事兒,趙太后倒是想問問出了什麼事兒的,可正元帝大手一揮讓她別問,她也就扁扁嘴不再問,翠縷翠桐兩個都推說這是宮外事,宮裡並沒有傳言,只說楊家二公子是鬥毆死的。
趙太后聽了這話倒覺得尋常,她在鄉下這許多年,打死的打殘的看了許多,兒子當年要是不參軍去,也就是這塊材料,她年輕的時候房樑上總有一個布包,裡頭裝著乾糧有十來個銅錢,就是預備給兒子打死了人好跑路的。
聽說衛善是觀戰的,趙太后還嘖了兩聲:「她才多大的年紀,嬌生嬌養的,可別把她嚇著了,還禁什麼足。」趙太后是按時按點的唱反調,總要跟衛敬容對著幹才好,徐淑妃生了個兒子,皇后只生了個女兒,兒子還高興得什麼似的,巴掌大的小姑娘,落地也不知長不長得成,就得賤養著才好,又給封號又給賞賜,這上頭不能挑理,那就只能挑挑旁的了。
衛敬容笑聽著,也不辯駁,等趙太后把話說完了,這才道:「也沒拘著她,讓她繡嫁妝呢。」
趙太后一聽這話又滿意了:「是該繡了,她都晚了。」外頭姑娘一個個都嫁得早,十三四歲生娃的都有了,秦昭都什麼年紀了。
趙太后經過太子大婚,才知道要掏出這許多錢去,太子妃又是個沒家底的,嫁妝都是宮裡幫著辦,衛善可不一樣,她心裡還是那本老皇曆,牢牢記著衛家有許多許多錢,嫁給了秦昭,就得帶著大筆的嫁妝來,辦一場喜事這才不虧本。
跟著又看太子妃的肚子,想想當年的陳氏,進門三天,大牛就跑營里去了,不是一樣懷了身子,興旺和大牛是一個身板,數著日子都兩個多月了,怎麼竟還沒信兒。
趙太后見著孫媳婦除了問這個還是問這個,她問的又直白,半點兒不會拐彎,太子妃怎麼能答,只得低了頭不說話,把請安這一節給挨過去。
出了宜春殿的門,衛敬容拍一拍太子妃的手:「到我哪兒坐坐,有才送上來的新櫻桃,叫她們做了果餡畢羅,你也嘗嘗去。」
太子妃知道這是皇后在安慰她,滿懷感激跟著去了丹鳳宮,靠窗坐著,看見一頁一頁紅紙寫就的嫁妝單,想到衛善連枕頭上繡什麼樣的花色都能明正言順問一問晉王,心裡覺得害羞又極羨慕,是不是就因著她敢問,所以才有這麼多人喜歡她。
要論美貌,衛善此時年紀雖少,卻是她見過最美的人,第二位就數珠鏡殿裡的楊娘娘,太子妃未見過楊雲翹容貌最盛的時候,這一年裡她又早不復往昔的寵愛,連容色都憔悴了。
太子妃也問過身邊的宮人姜碧微是不是很美,問過一回就不再問了,雲昭訓李承徽也都很美,可太子依舊沒往她們房中去。
原來是害怕姜良娣進宮來,如今反而盼著她進宮來,太子誰的屋子都不進,只在正殿裡睡,熱乎乎的人卻有顆冷冰冰的心,與其擔了這個虛名,倒不如讓大家都知道,究竟是誰攏了他的心。
衛敬容看她又坐著發怔,把嫁妝單子放在她手裡:「你念給我聽聽,連看了幾天,眼睛都花了,我聽聽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太子妃張開口,一張嫁妝單子就對了半天,消磨一個上午,衛敬容又留她用飯,再陪如意玩一會兒,跟著就到落日時分,這一天過得這樣快,走的時候拿上果餡畢羅,面上帶笑回去了。
五月端陽節還未到,宮裡各處就送起粽子來,一隻只裹得玲瓏,衛善親手裹了歪七歪八幾隻粽子,快馬送給秦昭,一隻只小粽子上還系了梅花結同心結,告訴他說,纏粽子也太難了些,兩張粽葉根本不夠,她用了四張才勉強裹里來。
幾隻粽子包得又不方又不圓,繩子纏了一道道,也不知道打了多少個結,拿小銀刀割開,剝開一層層的粽子葉,裡頭滿滿的餡料,一齊吃了罷捨不得,可不吃又壞了。
把同心結梅花結解下來塞在荷包里,還染著些粽葉香,去歲這時候頭一回給她寄石榴花,那會兒怎麼也沒想過有一天能娶到她,誰知道再等些時候她竟要嫁了。
秦昭捧著粽子還沒吃,先叫來了兵卒,吩咐他到鎮上尋了尋石榴樹,看見有開花的就回來稟報一聲,那兵卒覺得古怪,這會兒石榴還沒掛果,找樹枝幹什麼,又猜是捉奸細的,連著十來天城裡都不太平,整個鎮上有出去販茶販絲的,人還未回來,郢城就被攻占了,這些日子捉著好幾個摸了水路想潛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