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頁
衛敬容支開了魏寬,衛善看向秦昱,指甲緊緊嵌在掌心裡:「不如就按年紀來排著侍疾吧,三哥年長,該當三哥先來。」
第321章 鬼胎
秦昱聽見這話身子一顫,還未回過味來, 就見衛善似笑非似望著自己, 知道她是沒安好心, 可於情於理都無法拒絕。
秦昱本就害怕正元帝清醒之後要拿楊家的事問他的罪,雖在心中百般辯駁,實則早已經深信楊夫人所言,他害怕躲避正元帝且不及, 哪裡還敢湊到他面前去。
秦昱方要推卻,衛善面上含笑, 聲音清泠:「三哥孝心天下皆知, 為父皇侍疾事事親歷親為, 從不假手他人,一向都是弟妹們的表率。」
秦昱扯扯嘴角,望著衛善唇邊笑意猛然回過神來, 正元帝已然中風,若是運氣好, 他醒來便不能說話不能動彈, 一個廢人再也無法追究這事, 他還能太太平平當他的齊王,就算承吉登位, 此時也得尊稱他一聲皇叔。
就是秦昱也知道大勢已去,秦昭當真得天庇護,竟然這樣捏不死他,他跟著又看了一眼太子妃, 若是正元帝沒了,承吉便能順理成章登上皇位。
承吉一直縮在太子妃的懷裡,他病了多日,太醫院的藥都不知喝了幾桶,人瘦了一圈不說,眼中靈氣盡失,變得木木呆呆,吃飯喝水都由太子妃親自來餵。
中秋大宴那一日,他貴為太孫,該當單設一座,可太子妃卻還拿他當作小兒那樣待,將他摟在懷裡坐著,手裡拿了什麼都要親嘗一口,這才餵給承吉。
承吉先還乖巧,坐得久了便不耐煩起來,踢著腳要下去玩耍,這樣的場合太子妃如何能依,他便發起怒來,一把推倒太子妃案上的酒盅,酒色翻倒在太子妃金銷紅裙上。
這一聲引得諸人側目,太子妃當即起身告罪,說是自己不勝酒力,失手摔了酒盅,座中分明人人都看見了,卻都裝作不知,免得掃了正元帝的興致。
承吉已經是個痴兒了,大業卻要奉一個痴兒為主。
秦昱片刻之間便換了主意,看著呆木木的承吉和縮著脖子的太子妃,要是把這兩牢牢握在手中,那和秦昭衛家還可以一爭,心中如是想,眼睛投向了床榻。
正元帝蓋著一床萬字不斷頭的明黃錦被,這樣寶華的顏色,更顯得他面頰凹陷,面色發烏,看著都是命數不長的模樣。秦昱心念如電轉,眨眼之間就轉了兩三個念頭,當務之急,就是要正元帝速死,才能保得他平安。
秦昱喉頭一滾,方才還臉色煞白,這會兒竟有了血色,他本就生得陰柔女氣,此時面上有光,便仿佛白玉之上染了一抹胭脂色,對著衛善微微翹起嘴角:「這是自然,豈能不在父皇床前盡孝道。」
衛敬容緩緩點一點頭,面上帶笑:「昱兒從來都是極孝順的。」嘴上這麼說,挽著衛善的手卻微微用力,眼睜睜看著這個結髮近三十年的男人將要入閻羅殿。
衛善一把攥住姑姑的手,摸到她指尖冰涼,知道她這輩子也不曾做過惡事,唯一一件竟是殺夫,咬牙強撐著身子扶住衛敬容道:「母親來回奔波,又為父親憂心,不如先歇一歇,此間既有三哥又有喬娘娘在,必不會有事的。」
衛敬容闔了闔眼兒:「這樣也好,你懷著身孕,也不可過份操勞,趕緊回去歇著。」說著看了看太子妃,見她怕得縮在簾後不出,對她溫言道:「你也別累著了,抱了承吉回去罷。」
太子妃哪裡肯歇,她這會兒倒清明起來,這是最要緊的時候,正元帝若有個山高水低,她又豈能不替承吉守在正元帝的身邊?急急從簾後走到殿中,生怕衛敬容將她打發回去:「兒媳不敢躲懶,父皇如此疼愛承吉,承吉也該為祖父進孝。」
衛敬容頓得一頓,看了太子妃一眼,垂下眼帘道:「那也好,你就守在此處罷。」
太子妃抱著承吉謝恩,承恩一字一頓學著她的話謝恩,衛敬容避過目光,不忍看這個孩子,只匆匆點頭,扶著衛善的手出了殿門。
一出殿門便紅了眼圈,她看衛善瘦得下巴都尖了,分明有孕在身,人卻蒼白憔悴,眼淚立時滾落下來:「善兒受苦了。」
衛善卻不覺得苦,她到此時才放下心來,只要再給正元帝這病添一把火,後頭的事便好辦了,刀已經遞給了秦昱,只看他敢不敢動手了。
她到此時才露出笑意來,衝著衛敬容搖搖頭:「善兒一點也不苦。」
衛敬容回身見如意還守在正元帝的榻邊不肯離開,親手替他絞了巾帕抹臉。如意自小到大,連穿衣吃飯也是由得人送到眼前,哪裡做過這些侍候人的事,隔著帘子還能望見如意一面替正元帝擦臉,一面在他耳邊說話,一句句叫他父皇。
衛敬容目中淚水更難忍耐,一時落淚如珠,殿外守著許多兵甲,都是魏寬留下的,見此情形紛紛低下頭去,只當皇后是憂心正元帝病情所致。
皇帝吐血栽倒,確是引起震動,魏寬趕緊著人追回聖旨,此時發旨邊關押解秦昭,必會引得邊關不穩,又恐衛家聯合動手,急調羽林軍神策軍與京郊大營的一萬兵丁戒備。
衛敬容掌心被衛善握住,一雙軟手,又干又暖,仿佛能從她身上汲取力量,衛敬容漸漸收了淚,過了迴廊才道:「人與虎狼究竟有別,我本就不對不住她,有甚事,都不要當著如意的面。」
山間滿目秋色,風一吹過便落下一陣紅黃樹葉來,衛善聽得此言,替姑姑攏一攏披風,替她擋住秋寒:「這事交給我罷,姑姑不必再過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