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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昭還沒進門便聞見香味,他每日回來總是腳步輕快,桌上有飯食,屋中有衛善,雖日子過得苦些,卻比在王府時山珍海味披錦圍裘更合他的意。

    衛善替他盛上粥湯,先說說今日她都做了些什麼,太初寫了信來,說保兒成日裡吃飽了便是睡,撓他腳心他也不動,實在不樂意了便哼哼兩聲,是個脾氣極好的孩子。

    衛善取了書信給他瞧,點著燈火看太初那一筆大字,寫得方方正正,這麼一封信都不知道要費她多少功夫,秦昭撫一撫墨跡:「太初寫都寫得這樣好了。」

    太初的字是臨秦昭寫的帖子學的,根骨極正,又隱帶風流,離京的時候她才剛剛握得穩筆,手腕且還轉得不圓,竟寫得這麼好了。

    衛善聞言一笑:「她跟著姑姑,每日都要寫足十張字,有一個字寫得不好,一整張都要重寫,這才把字兒練出來了。」

    如意也是這麼練字的,衛敬容身邊帶大的每個孩子,字兒都寫得好,就連秦顯也是一樣。秦昭聽見她說起姑姑,將她攬在懷中,兩人未曾提起過衛敬容,可心裡想的卻是一樣的。

    衛善靠在他胸膛上,把信紙抻一抻,翻過一頁去,太初急著要教弟弟說話,可保兒除了會吐奶泡泡,甚也不會,屋子裡燒了地龍,他也不願意爬,爬上一會就趴在褥子上,實在被煩得很了便動動腳丫子敷衍人,和年老的黑袍將軍倒是一對兒,一個動腳尖,一個動尾巴尖。  

    「這丫頭自個兒是個急脾氣,不會走就想著要跑,當她弟弟也同她一樣呢。」衛善怎麼不想兒子,也不知道保兒這會多重了,帶他出京的時候小小一隻襁褓,這會兒都快滿。

    秦昭從沒見過自己的兒子,他離開京城衛善就懷上了身孕,孕期生產都不在她身邊,這會兒看見什麼都想夸兩句:「這才穩重。」

    衛善撲哧一聲笑出來:「我說他是把勁頭都用在早出世上了。」除了吃奶有勁頭,別的事都懶洋洋的,生下來的時候丁點兒大,雙滿月就成了個小胖子,肥嘟嘟的臉蛋兒,拿指頭戳他,他也只會咧著嘴笑。

    秦昭從懷中取出一方印石來,有鵝蛋那麼大,是塊和田玉,秦昭在涼州當地找了玉雕匠,把保兒的小腳丫子給刻了上去,就是照著衛善寄過去的信刻的。

    這塊玉他時刻都帶在身邊,想到家人便拿出來摩挲一回,摸得玉色泛光,放到衛善手上,恰是保兒

    剛出生時腳丫子的大小,衛善沒想到他會著人雕一枚玉石收藏,挽住他的胳膊,笑道:「日後拿這枚玉跟保兒的腳比一比,看他長大了多少。」

    秦昭便是這麼想的,把這玉交給了衛善:「有你在此,我便不用再望玉思親了。」

    婢女收拾了桌子,秦昭在燈下看奏報,衛善把做了一半的針線取出來,她用簪子挑亮燈火,一針一針扎在襖上,秦昭略一抬頭,看見她手裡拿著的是一件女襖。  

    再有大半個月便是寒衣節,她這會兒做的,是預備燒給姑姑的寒衣,秦昭看她仔仔細細在袖口上繡上花,又在襟中袖口滾邊,知道她心裡想念衛敬容,對她道:「再過些日子,我帶你去大覺寺放燈。」

    慶州城裡死了這麼多人,不到節慶人人都為了生計奔波,到寒衣節家家送寒衣祭祖先時候,是必要放水燈祈福的,衛善藏起線頭,拿剪子剪去余線,一面點頭,一面把襖子抖開來,看看還有何處不妥當的。

    衛善不僅給衛敬容做了寒衣,還按舊例將挑出幾件厚襖來,預備著節日那天賞賜給秦昭身邊得力的將領們:「雖不是錦袍,也能禦寒,是我的一點心意。」

    夜裡二人同榻而眠,秦昭將她整個摟在懷裡,心知她已經知道袁含之與魏家義絕的消息,撫著她的背道:「含之豈是無情人,召告天下是為了她好。」

    魏人秀人在半途時,接到了父親謀反的消息,魏寬派去的兵丁接應她回京城,袁含之既要舉旗便只得休妻,兩人還未成大禮,魏人秀在京中還能再嫁人。

    秦昭說完,隔得許久衛善才應了一聲,嘆二人有緣無分,秦昭將她摟得更緊,衛善用手纏住他的胳膊,良久方才闔上眼沉入夢鄉。

    第362章 破鏡  

    衛善還是看到了袁含之寫的那篇《休妻書》, 小唐自知辦差了事, 摸著鼻子抄下來送給衛善看, 青霜立在衛善身後,沖小唐直瞪眼。

    袁含之說是休妻, 倒更像是宣戰檄文,前半篇字字句句都在攻擊魏寬,極盡刻薄挖苦之能事,後半篇又先憶父再自省,揮劍斬情絲,用辭用典偏生文雅極至, 既有怒又有情, 一時廣為流傳。

    衛善卻從這裡頭看出些旁的來, 原來阿秀以未嫁之身, 替袁相穿孝, 又與袁含之的母親謝氏同室而居,兩人三書六禮, 本只餘下最後一禮未成,只待孝期過了,便拜堂洞房。

    袁含之稱她為妻是真心實意的。

    小唐見衛善久不言語, 摸著鼻子道:「這會兒魏家姑娘在寺中清修。」

    求娶魏人秀的大有人在, 大業朝廷沒有垮, 就連當官的人數也沒少多少, 魏寬「正正經經」從永平帝的手裡接過了帝位, 魏人秀便是公主, 她不肯受封,卻攔不住別人求娶。

    衛善聽說倒不驚訝,袁含之這一封既是戰書,又是情信,字字未見纏綿,卻又字字都有纏綿意,直言魏人秀替父親穿孝,又說她與自己母親同室,便是以敵的立場來替她證明,她是個清白姑娘,是個能侍奉翁姑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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