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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年後就要去清江,年前宮裡宮外還有許多飲宴,太子在東宮連擺了三回慶功宴,把秦昭請為首賓,謝他在出征時暫代政務。
帖子送到晉王府,衛善接過一看就覺出不同來,太子請宴從來都是當是家宴,這一回卻正正經經把秦昭列為首賓,請的俱是東宮屬臣幕僚,帖子還寫得極為鄭重,隨帖送來的還有兩盒東宮親造的點心和兩瓶淺綠琉璃餅子盛的熏蒸茉莉花露。
送帖子的倒是熟人小祿子,將要新年,宮裡太監宮人都穿了新衣,小祿子是貼身跟著秦顯的人,打扮得更是體面,腰帶袍子都是新的,面上笑盈盈的。
太子妃自那日花宴之後就著了風寒,一直在殿中養病,衛善還去瞧過兩回,總不見她好,正值一年最忙碌的時候,東宮無人理事,按序排位輪到了姜碧微。
她這一回未再推辭,伸手接過宮務,除了分送年禮,打賞宮人太監,辦的第一樁事就是宴請東宮學士。收羅這批人的時候,秦昭只能說是替東宮修書的,傳書後世以顯太子之德。
時候一久,秦顯才覺出這些學十一的好處來,每遇到事,袁禮賢胡成玉兩個,雖也替他拿主意,卻總要各方顧忌,給他的答覆也總是模稜兩可,自己不擔干係。
東宮學士卻不相同,凡有相問,便各陳利弊,每日一會討論朝中政事,正元帝凡有問的,秦顯總能一一細陳,把弟弟們都比了下去,他原來只在武功上有建樹,如今在政事上也有見地,正元帝心中大悅,連著嘉賞稱讚了許多次。
新年將至,這些學士不能不請,秦顯骨子裡是重武輕文的,碧微把這話一提,跟著又道:「殿下譬如犒賞三軍,才能鼓舞士氣。晉王盡心盡力替殿下辦事,殿下雖與晉王公主有兄長之誼,卻也不能輕忽心意。」
這許多年還是頭回下這樣正式的帖子,晉王府得著了,東宮學士們都住在長安坊一帶,跟翰林學士住在一起,選為東宮的屬官,還從來沒有這麼風光過,人人得著兩盒打著東宮御印的點心,兩瓮兒玉泉酒。
衛善捏著帖子便笑:「大哥倒細心起來了,還知道我愛茉莉花露。」
小祿子腦袋一點:「是良娣娘娘一手辦的,前日裡請的是袁相胡相,禮也是我去送的,袁相那兒是兩花瓮的醋筍,胡相那兒是兩團茶餅,這些事兒良娣都打聽得清楚著呢。」
晉王府中也要請宴,幾個跟著秦昭副帥參將都要請到府中吃酒,只這規格不比東宮,餘下的年禮也早早就備下來,衛善也是一樣跟管事長史打聽各人愛吃什麼,有什麼喜好,家裡可有夫人女兒,細翻過大婚時各家增的禮,再把要送的東西列在單子上。
她看看禮單帖子,笑著點點頭:「知道了,替我多謝大哥,二哥必要去的。」
第174章 塞上
東宮宴辦得風生水起, 請袁相胡相是謝師, 請東宮學士是同樂,兩回宴會一辦,正元帝便在衛敬容跟前稱讚秦顯:「顯兒耿直, 我還當他想不到這些彎繞, 與屬臣幕僚之間關係疏遠,還想提點他兩句,不意他自己就先想到了, 果然是人大了。」越是想越是笑, 嘿嘿兩聲:「心眼子也多了起來。」
東宮除了給袁禮賢的書法和胡成玉的棋譜之外, 東宮學士還多得一個月的俸祿, 酒肉點心這些年貨更是不少, 還未進臘月,東宮送上的奏疏便比往年更多也更細化, 正元帝先沒把這些人當一回事, 看過幾回奏疏也不得不點頭,兒子招攬得這些人, 倒真有幾個是當真能幹的。
袁禮賢和胡成玉畢竟是老人了,在朝中根深日久, 時有相爭。二人相爭且還罷了,門生故交盤根錯結, 辦起事來難免相互打壓,此時正元帝還在帝位,尚且能把這二人壓住, 可百年之後傳位給兒子,唯恐這兩把刀不聽使起來,心中一直存有給兒子培植勢力的想法,秦顯此時招攬東宮學士,很得正元帝的意。
這些心思不能宣之於口,這半年裡也說過許多回,讓秦顯不要光聽這兩個宰相的話,師傅是師傅,教他讀經讀史,旁的事也不必言聽計從。
還當兒子總有兩三年才能開竅,不意他這麼快就已經拉起班底,正元帝看這十來個學士就似看著小兒胡鬧,可胡鬧也胡鬧得頗有章法,一時老懷安慰,再有兩年倒也不必擔心他會被袁禮賢壓制。
他自也知道這是秦昭的提議,秦顯也沒瞞著他,正元帝心中自有一刻猜測秦昭的用意,可這事對顯兒有益,便是秦昭在這十幾個學士里安插一兩個自己人,至多也是為了往後去了封地也能榮享聖恩。
只要他把自己當作臣子,正元帝就樂見其成,知道秦顯把秦昭請作東宮首賓,還趁勢發下一輪賞賜,賞了秦昭一件自己用過的黑貂絨斗蓬。
當天宴飲就賞了下去,秦昭酒後就披著這件斗蓬回了王府,這場宴會辦的熱鬧,倒比原來不同,學士們先是飲酒,跟著唱合作詩,拿牙箸敲杯,秦昭喝多幾杯有了醉意,秦顯原想留他住下,秦昭撫著黑貂絨斗蓬,拉著秦顯的手說:「陛下的意思,大哥該明白了。」
到底還是回到王府中,衛善親手給他煎了醒酒湯,一口口餵他喝下去,她還從未見過秦昭這個模樣,玉面染著紅暈,劍眉上的銳意都似被這酒意給熏淡了,只有眼睛依舊亮著,伸出胳膊把她攬過來趴在胸膛上,大掌捧住她的臉,在她額間印上一吻。
就此和正元帝心照不宣,這一件貂絨斗蓬是正元帝常披在身的,既有嘉許之情,又有勉勵之意,掛在大衣架上,第二日上朝就穿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