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頁
衛敬容過世的消息,還沒有傳到晉地去,衛善聽了心頭一揪,想到姑姑躺在自己懷中離世,淚落如珠:「你放心罷,我不會怪罪王七的。」
沉香鬆一口氣,面上微微泛紅,衛善無所覺,葉凝卻看出端倪來,往沉香面上掃了一眼,口角含笑。
衛善喝了藥,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問道:「城中可有什麼百年寺廟,得道高僧麼?」她要替姑姑做
法事念經超度。
葉凝知道衛敬容在她心中的份量,細想一回說:「城中有個積香寺,百年古剎,若做法事,提前安排便可。」再尋人給衛敬容寫幾篇祭文,傳揚天下,叫世人皆知太皇太后是被魏寬這個亂臣賊子害死的,討伐魏寬的人就會更多了,連帶擁立魏寬的也是亂黨。
衛善在京城中並沒能好好守孝,讓沉香取細麻細葛來,裁成衣裙穿在身上,使人從香燭店裡買來錫箔,疊作元寶寶塔,在積香寺中念經茹素。
既然天下皆知衛太皇太后被魏寬亂軍所殺,那麼秦昰如意也都聽到了消息,一行人從晉地趕到濉州,徐太妃一聽見消息便哭暈了過去,等到醒轉立時整頓行裝來見衛善,要親自在衛敬容的靈前焚香,發願為她終身茹素。
如意衝進寺中,抬頭先見了母親的牌位,跟著又看見衛善一身縞素跪在地下,衝過去撲到衛善的身上,張嘴一口咬在她的胳膊上,如意不知衛敬容是為救承佑擋箭而死的,一面咬,一面哭,淚水和血色相融,又腥又咸。
秦昰一把將她抱起,見她還不肯松,一巴掌拍在她背上,秦昰哪會用力,可如意卻被拍得鬆開衛善的胳膊,在兄長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徐太妃從袖中抽出帕子,抖著手替衛善裹在傷處,摟住她不能言語,半晌才問:「娘娘去的,可安然麼?」
本來這悲傷已經在危機之中淡去了,此時翻湧心頭,衛善身上本就虛弱,哪裡還經得起這樣的折騰,她強撐著給衛敬容念了七日經,人便倒了下去。
大夫替她把脈說道:「如今發病到是好事,若是淤積不發,反會釀成大疾。」
衛善燒得迷迷糊糊,還一把拉住了葉凝的手:「別告訴給二哥,讓他安心打仗。」
第355章 鎧甲
衛善大病一場, 身上滾燙, 似火爐燒水, 水燒乾了, 火卻還沒熄,燒得她頭昏腦漲, 夢中咬緊了牙關, 嘴裡不住呢喃,卻無人聽清她說了什麼。
衛善高燒三日, 熱度方才退下去,沉香幾個日夜守在她床前, 一刻都不敢稍離, 生怕她病情反覆, 從刺史府冰窖中取出冰來, 鑿成小塊,浸在水中,絞了帕子搭在她額上。
如意也跟著病了一場,病中不住哭喊, 徐太姬將她摟在懷裡, 不住拍哄,想起衛敬容舊日裡唱的歌謠,學著起了個調,她竟慢慢安靜下來。
等到如意好了些, 能坐起來自個兒吃粥了, 徐太姬便抱著她, 教她去衛善那兒道歉:「永安公主自小就在娘娘身邊長大,輩份是姑侄,情份卻是母女,心中悲痛並不比公主少一分一毫,公主該去看看她。」
如意一聽便又抽抽著哭起來,扯著徐太姬的袖子,把頭埋在她的懷裡,徐太姬嘆息一聲,撫著如意的背,蹙起了眉頭:「如意聽話,咱們一路有多麼艱難你也瞧見了,娘娘若是知道你們姐妹不和,必然要傷心的。」
秦昰那日情急之下打了如意一巴掌,打得如意嚎啕大哭,打完了他不住的後悔,如意自小到大,哪裡曾受過一星半點委屈,看她病得辛苦,一日要喝三頓藥,下巴都尖起來,便滿城找她愛的牡丹花兒。
正是花季,濉州城未曾大亂,除了城牆邊那一片區域被隔開,百姓還是一樣安居,只是到底是戰時,花費了許多功夫才找了兩盆金邊牡丹,擺在她床前。
徐太姬指一指花盆裡的牡丹給她看:「你瞧瞧,這可是你四哥跑遍了全城替你尋來的,你五哥在院子裡給你扎鞦韆,就是你姐姐,自個兒病得昏昏沉沉,每日有片刻清醒也要問你好些了沒有,你可別辜負了他們的心意。」
衛善胳膊上的傷口咬得見了血,沉香那日替她上藥,捲起衣袖一看,氣得眼睛都紅了,當著人雖不能說什麼,背後卻忍不住替衛善落淚:「我們公主難道不是九死一生才活命的,一片好心叫人作踐。」
落瓊從袖子裡掏出帕子來,塞到沉香的手上:「可不能再說這些,公主心裡不好受。」
沉香接過帕子一抹臉:「我也不過跟你埋怨兩句。」轉回身依舊對南屋裡躺著的如意貼心倍至,吃的喝的用的每日都要親自過問,等衛善問起,才能立時回答。
太初和保兒晚來幾日,保兒到底還小,一路奔波,免不了有些身子不適哭鬧的時候,太初自己在馬車裡還坐不穩,卻緊緊看住弟弟,看著保兒吃奶睡覺,學著衛善的樣子拍哄他,很有當姐姐的模樣。
等太初帶著弟弟趕到母親身邊,聽說了這麼一樁事,氣得眉毛都豎起來,坐在屋裡不肯去看如意,等到如意病好了,也不同她說話,反是衛善對她道:「如意的心和你的一樣。」
太初抿著嘴不說話,看母親病中憂慮,這才拿著點心去見如意:「我不是跟你和好,我是怕母妃擔憂。」兩差著輩份,年歲卻差不了許多,除了在衛善跟前兩人還說話之外,出了門一個字都不說。
衛善豈會不知,她看一眼就知道女兒在想些什麼,如意太初兩個都是自小被當掌中明珠一般養大的,只當日子久了她們總會和好,可沒想到太初的氣性會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