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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閣里燒了地龍,擺了炭盆,外頭雲台飛霜,秦昰在裡頭熱得滿頭是汗,拿袖子抹了,衝著妹妹直擺手,他怎麼會好意思跟妹妹討這個,如意這下愁起來:「我瞧著有好幾個好的,一個是頭上帶一品金的,她生得美貌,一個是頭上戴御衣黃的,兩個仿佛是同姓姐妹,哥哥留神看一看。」
秦昰看她興興頭頭,滿面都是雀躍神色,想著她已經有日子沒這麼高興過了,知道是衛善拿話哄著她出力,卻也高興得很,對妹妹點頭:「好好好,我仔細看過就是了。」
生怕妹妹離席太久露了形跡,趕緊將她趕回去,再往那小孔裡頭張一張,眼睛更看得迷了,連相貌都看不分明,實在熱得受不住,悄悄從丹幃後繞出去,到外頭吹一吹風。
聞見梅香雪清氣,這才覺得去了燥熱,心神舒爽。秦昰跟著衛平,也一樣操練,騎馬射箭強身健體,看著文弱,卻也練出一膀子力氣來,這會兒也不要披斗篷,人立在欄杆前,頭一側,就見個穿得紅彤彤的姑娘蹲在積雪的迴廊下。
手裡握著一枝金釵,在雪地上比比劃劃,她身邊跟著的丫頭伸長了脖子出神看著,這片迴廊是雲台後的廊道,前頭熱鬧非凡,這會兒傳起燈謎來。
人人都扎了一隻燈籠,出了一簾謎面,寫在燈上叫人猜測,既是看巧思也是比字跡,雲台上架起青竹架子,花燈就挨在架子上掛著,挑自個兒猜出來的捏在手上去交謎底,猜得最多的,拿的賞賜便最大。
她不去前頭猜謎,反而躲了熱鬧在雪地上寫字,秦昰好奇起來,邁了兩步過去,就見她用金釵的釵尖兒在雪地上勾畫,先還當她是胡亂畫的,留神細看一會兒,竟然勾了一付雲台圖出來。
勾了山水樓台,當中的人影實在描畫不出來了,便用金釵點出一個個雪點子來替代,荷包里掏出紅梅花瓣來,拿這個當紅紗球燈,輕撒上去。
細雪不住落下來,淺淺蓋了一層,把她勾出來的樓台給模糊了,她便再用金釵劃上幾道,每畫幾筆就要返工一回,慢條斯理,半點兒也不覺得麻煩。
秦昰笑了,這哪裡是畫畫,倒像是在玩耍,勾線勾得倒有模樣,卻也站定著看住了,這姑娘勾完最後一筆,咬住金釵尖,舌頭嘗著一絲涼味兒,嘴巴抿一抿,很是得意的模樣。
她把臉一偏,右手還握著金釵,左手一伸,讓丫頭扶她起來,摸索著就要把金釵再簪到發間去:「咱們走罷。」還戀戀不捨,看著地上那幅畫,想著雪一大,就被雪蓋住了,便又多瞧一眼。
等一抬頭,才剛身邊站了個陌生人,秦昰沖她點點頭,才要說這畫兒很有意趣,就見她伸出腳來要把一給抹了,蹲得久了,腿還沒伸出去,就抽起筋來。
主僕兩個又驚又懼,丫頭一隻手提著燈籠,一隻手扶不住主字,眼看兩人都要倒,秦昰一抖袖子,用袖子兜住手掌心,一把扯住了她。
蹲在地上看上去一小團,立起來也是身量未夠,看著比如意也大不了多少,看她一張臉已經窘迫得皺起來,秦昰笑一笑,撒了手,順勢撣一撣袍子上粘著的雪籽:「畫得很好。」
說完邁步欲回宴上,想著別個都有燈,她年紀不大,又蹲在這裡半天,好猜的燈謎都被人拿走了,出言提醒她一句:「趕緊回宴上,花燈都被別個摘走了。」
等回到丹幃後,宮人問起他來,他只說出去透氣兒,往屏風那個漏眼裡一望出去,就見殿裡比方才還更熱鬧,官眷女兒們手中都提著花燈,有的多有的少,比著誰猜出來的多,尋常少看詩書的,這會兒手裡便零星沒幾個。
他從孔里望出去,眼睛一晃便看到她也回到宴上來,這姑娘年紀還小了些,必是陪著姐姐來赴宴的,身上穿的戴的也都尋常,方才在雪地里搖頭擺腦的,瞪大了眼睛吃驚的模樣,好像小時候養的那隻黑白熊兒。
這會兒縮著脖子頭都不敢抬,別個手裡總有一二隻燈籠的,她手裡卻什麼也沒有,搓著手挨在姐姐身邊,乖乖聽姐姐訓斥她,伸出手來扯著姐姐的衣袖,從姐姐手裡討了一隻小金魚燈籠。
沉香又從前頭轉進來,秦昰又看一眼,看她雖縮成一團,卻拿手指頭去摳金魚眼睛,忍不住要笑,可對沉香還是搖了搖頭。
第405章 紛紜
這個上元宴辦得很是熱鬧, 京城各坊之間處處懸燈掛燈,東西二市食店鋪子人聲鼎沸, 漸漸顯露出正元帝當年還在時的繁華氣象來。
誥命們都在等著皇后娘娘的旨意, 宮中既然辦了宴,總有後話, 誰知這個後話遲遲沒來。有相熟的人家便互相打聽一回,看看雖家的女兒可有得著什麼賞賜。
出宮的時候人人都得著猜謎的彩頭了,得彩頭最多的是謝家排行第七的姑娘,與雍王正當年紀, 讀了滿肚子的詩書, 青竹架子上頭挑得越高的花燈, 謎面就越是難猜,她專使了宮人拿竹杆子挑一來,一猜一個準兒。
而她出的那隻燈謎挑在上頭,看的人多,猜著的人少, 謝七手裡提著兩隻花燈, 她的丫頭手上更是拿了一把, 也依舊拿不住,宮人替她拿著,數一數總有十七八盞, 荷花燈金錢燈四季花卉燈, 皇后
娘娘瞧見都特意問了一聲:「竟猜著這許多, 倒是個女秀才。」
謝夫人好容易等到誇獎她女兒了, 當著這許多人誇獎她,這是大大的露臉,怎能放過這個機會,笑盈盈道:「她尋常只愛讀書,偶爾說話我都不知道她說得是什麼,原來也沒白費那些字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