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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張便得了,這許多分賜下去,也就顯得不金貴了。」衛善解了斗蓬,擼起袖子,親手絞了巾子遞給他擦手。
秦昭擱下筆:「這是賞賜給各縣中百歲老人的。」能活百歲已是人瑞,各縣有這樣的老人都要上報,算是喜報。
衛善把那梅瓶擺在窗邊,摘下兩三朵梅花苞擱在書桌上的水盂里:「年裡總要有回禮,不如造些打上王府字樣的東西,酒水點心錦緞,再有一個金紅荷包,裡頭塞些福錢,列出一等二等的來,倒能省去許多事。」
年節回禮還真是個大工程,衛善看見永壽寺的回禮,點心模子都是自己造的,素餅上都印著紅字,不如也學這個。
秦昭寫完了最後一張福,門上又了一匣子拜帖進來,衛善翻看一回,奇道:「再有幾日就封印了,這些帖子送來也無用。」
門上送來的拜帖,一半是來乞字保平安的,另一半就是當真來求平安的,為的還是劉刺史貪沒案,每年十二月末都要挑一日正式封印,各衙門都不再辦公,只換人輪值,這時來求已經晚了。
京中來的人,到晉地第一日就接手了秦昭整理過的帳冊,又把沈司馬交給他們看管,一看他們只帶了兩個查帳的,秦昭把自家查帳那幾個帳房也留在官驛中供他們驅使。
秦昭自己當了甩手掌柜,事事都不插手,其中各方勢力,有聽命正元帝的,也有要先報給袁禮賢,甚至還有胡成玉的人,秦昭假作不知,關起門來過新年,這些個拜帖一概不接。
自然也有人起異議,他們人還未到,秦昭就已經抽走了一部分錢,這些錢合該一併封存,等審完案子再做定奪。
秦昭面上依舊帶笑,這回卻不那麼好說話了,這案子也不知道要審到猴年馬月,帳目一封,這些虧空從哪裡去補。
正元帝當時派人來晉地,就先下了旨意,讓秦昭協同辦案,替專審官員開方便之門,既有協同辦案的說法,秦昭也不客氣,得把自己出的那份錢從劉刺史的口袋裡掏出來。帳目列得明明白白,查到最後若有對不上的,再來找他。
其中戶部的官員倒是熟人,去歲來請秦昭去戶部對帳的周侍郎,知道秦昭不是好惹的,按下大理寺的那位官員:「這事奏報上去便罷,追不追究不是你我能定奪的事。」
包御史的奏摺都寫得明明白白的,晉王用自己的錢填補了軍糧軍衣,縱是正元帝也得睜隻眼閉隻眼,一根藤上這許多瓜,第一個還沒摸出來呢,眼睛先盯著晉王作甚。
這幾個人審案,且不知道要審到什麼時候,倒虧得把這錢先抽了出來,就算要挨上兩句申斥,也比虧空著要強。
秦昭不便出面,衛善派了人送糕點果子去,正是節中,送些吃食水酒倒也相宜,回回都是派人送去,什麼話都不多說多問,這幾個專審官員倒也習慣了。
劉刺史府已被查封,門上貼了封條,家中奴僕女眷俱都看看押起來,劉刺史和兒子們關在一處,劉夫人便和女兒小妾關在一處。
此時親近的人幾乎都被拘押了,出來的時候身上倒是穿了冬衣,可食水不足,還不如原來秦昭看看押他們的時候,起碼還住在府中,每日送水米進來。
也是衛善使人送了幾件冬衣進去,牢中潮濕,只有一扇小窗,暖和倒還算是暖和,只是氣味難聞,關上幾日,劉夫人便先挨不住了病倒了。
似這樣的案子,審上三五個月也是常事,不等案子審完就捱不過去的大有人在,劉夫人的女兒拉著來送冬衣婆子的手,求王妃救一救她母親。
那婆子回來便稟報給衛善,衛善想了一回,讓官衙中的醫官替劉夫人診治,又讓衙中多熬些薑湯分送,這些女眷身子嬌脆,這麼苦捱,只怕連冬天都過不去,人就死了大半。
倒是劉刺史和幾個兒子的監牢要好上些,兵丁看守得也更嚴,送進去的食水都看著他吃完,年前下了兩場大雪,也記得給他添了一床薄被。
劉刺史嚇破了膽兒,知道沈司馬把帳冊交了出去,自己是斷沒有活命的道理了,飯也不敢吃,水也不敢喝,讓兩個兒子先嘗上一口,兒子沒事,他自己才敢吃。
看押劉家的官衙哪裡還是官衙,後邊女眷們啼哭不住,前邊過堂用刑又是一聲聲的嚎叫,官衙外頭那條街都是民房商鋪,外頭處處張燈,隔著窗子聽見兩聲,連道晦氣。
秦昭也沒功夫去聽審,在封印之前把空了的官位給填補上,要緊的職位都換上自己人,他也不必去聽審,本來官衙里除了審案的,做筆錄的,兵丁都是他的人。
王府參軍坐鎮看著,輪換三班兵丁盯著牢房,劉刺史不敢用飯,秦昭還哧笑過一聲:「這會兒就怕成這樣,離了晉地他才該怕才是。」
衛善抿抿唇兒:「你是說,有人要他活不到回京城?」最後受審是要去京中的,要是劉刺史在進京城之前畏罪自盡,他死了一切的事就都由他扛下來,京里的那一位便不必動了。
「只要人活著離開晉地就成。」秦昭伸手摘下一枝紅梅,替她簪在鬢邊,不想叫她知道這些事,可這些事總繞不過去,看她頭上戴了只小巧金冠兒,冠上金翅顫巍巍的晃動,簪上紅梅更添春意。
秦昭沖她一笑:「善兒只要想想正月初一去永壽寺燒頭香,許個什麼願好就行。」從今往後晉地開年能燒頭香的就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