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秦昭拿在手裡看過一回,問小順子:「這個真是公主做的?」
小順子彎了腰滿面是笑:「可不是,公主做了一宿,一早起來甚事都沒吩咐,先叫我把東西給殿下送來。」
秦昭賞了小順子兩個金珠子,取出一個包袱讓他帶回去給衛善,又寫了一張小箋,約好了時辰,就在宮門口等著。
包袱里包著一身男裝,正是衛善的身量,底下還有一雙靴子,也不知道他從哪裡辦來,竟這樣合腳,衛善打扮起來,倒是個唇紅齒白的清秀小公子。
衛敬容知道是秦昭偷偷領著她去,這回倒肯放行,看著長大的姑娘,盼她一輩子都是嬌兒,甚事不懂萬事無憂,可她才這點年紀心裡存了這許多的心思,難得叫她開懷,不忍拂了她的意:「去也成,可不能誤了宮裡的宴席。」
衛善脆生生應了,到了日子一身男裝出了宮,上了城牆的牆頭,不挨著得勝門站著的兩班臣工,就在角落裡盯著看三軍列隊往城中去。
長安街上兩邊坊市擠滿了人,城裡處處掛紅飄彩,鼓樂一響,正元帝騎馬出城去迎,秦顯下馬跪拜,父子兩個自有話說。
衛善的眼睛一直掃到隊尾也不曾找到姜家人,直到列隊前行,太子皇帝兩人並騎進城,進了得勝門,在長安街上慢行,並排三列的隊伍緩行進城,從隊首一直到隊尾,衛善踮起腳來,才在隊尾看見了一輛青綢小車。
太子先行,姜家姐弟反而在最末,正元帝分明打著撫孤的旗號,卻連樣子都不願意做了。衛善輕輕蹙眉,蜀地已經盡歸囊中,姜家姐弟身邊怕也沒人了。
那青綢小車緩緩行進,將到城門口時,帘子掀起一角,從裡面露出一張雪白面孔來,盯著城門上掛的得勝門三個大字,不過一瞬便又放下車簾。
衛善挨著城牆,手指一緊,過去她從不知道碧微處境尷尬,只顧自己生氣小性,這回有她在,碧微定不會再受欺負了。
她正自出神,肩頭卻被人輕拍一下,問她:「你是哪一家的,怎麼看著這樣眼熟?」
衛善回頭就見楊思齊的目光在她臉上盤桓,從臉一直掃到腳,立時眉頭微擰,面上不悅。楊思召斷了腿骨,正綁著腿躺在家裡,還當沒有礙眼的人了,沒想到還有一個楊思齊。
衛善是知道他的毛病的,怕是真把自己當成了少年郎,她這次出來身邊只跟了一個秦昭的長隨,早知道就該帶著青霜。
楊思齊上下打量著她,看她不悅,反而笑起來:「還有脾氣。」
能上城牆來,可見家中有些根基,楊思齊遠遠就瞧見了她,粉唇明眸,皮子雪白,一張小臉只有巴掌大,腰如細竹,發黑似墨,頭上一頂小玉冠,看得人心頭燃幾點火星子。
一直挨到人都退場進宮,他這才落後幾步,湊上去想問問是哪一家的,能不能兜搭,待走近了越看越是叫人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是誰。
衛善冷哼一聲,手上握著馬鞭,虛晃一記,迫得楊思齊退後兩步,衛善把馬鞭執在身前隔開他,叫了一聲:「王七,咱們走。」
她不自報姓名便作此等姿態,楊思齊度著京中沒有一家敢在他面前甩臉,只怕是當真不認識自己,見她粉唇微抿,眼帶寒光,別有一番可愛處,竟不發怒:「我是忠義侯世子,你是哪一家的。」
衛善緊著手上馬鞭,王七已經擋上前來,他是秦昭的長隨,身子高壯,往前一擋,把衛善擋得嚴嚴實實的。
秦昭指派給衛善的是自己的親衛,楊思齊看王七長身黑臉,胳膊鼓脹,手腕粗大,想來臂力甚巨,猜測道:「你是魏家的?」
衛魏二字同音,衛善聽茬了,還當他認了出來,冷哼一聲:「既然知道,就不該攔路。」
楊思齊還在想魏家從哪兒添了這麼一個俊俏少年,衛善已經步下城樓,那防官給她行禮,替她牽了馬來。
衛善騎馬沿著小道行上兩步,就見秦昭正坐在馬上等她,身上是寶藍四爪金龍的親王服色,腰上掛著那隻她仔細打了結子的龍紋佩。
秦昭看她面帶薄怒,皺起眉頭,也不急著問她出了了什麼事,一樣緩聲慢調:「不著急,時辰正好。」
衛善抿著嘴不說話,若是見太子自然時辰正好,可她要見的是碧微,將領在含元殿等任封賞,碧微肯定是要被送進丹鳳宮的,被楊思齊一耽擱,她就慢了。
衛善撐開雙臂拉緊韁繩,兩腿輕夾,馬身調轉驟然加速,沿著城牆下的馬道跑回去。秦昭沒急著追上去,只掃一眼王七,王七曲起手,比了一個手勢。
秦昭一見即知其意,目光微沉:「知道了。」黑馬緊跟在後追上前去,一路看著衛善進了九仙門,這才進了宮門,去了含元殿。
素箏冰蟾早早等著,衛善已經奔得一身薄汗,急急解了衣裳系帶,又去扯束髮的玉冠,竹苓廣白兩個放下帘子,衛善脫得只餘下一件中衣,站在軟毯上張著手催促:「快些快些。」
沉香落瓊兩個撐開紅紗衫子,蘭舟替她系上銀線裙子,衣裳易換,頭髮難梳,衛善一把長發不及細細梳理,盤起來夾上兩隻金環,襪子都來不及套,趿上鳳頭履,急急往丹鳳宮去。
就在去丹鳳宮的宮道上,撞上了送碧微到丹鳳宮去的王忠,他手裡拿著拂塵,原本就面上帶笑,見著衛善笑得越加親熱兩分,返身道:「姜姑娘,這是永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