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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大門後立著一排木柵欄,看客們不許擠到前頭去,魏人傑占了角落裡的位置,衛善隔著木柵欄去看裡頭的情狀。
青霜站定了就摸出一個荷包袋裡,從裡頭挑出一顆玫瑰糖遞給衛善,自己也含了一個,還提起來問問魏人傑要不要。
衛善口裡含著玫瑰糖,章縣令這回把官服理得整齊,腰帶也扣上了,往桌後一站,取了驚堂木,「啪」得拍了一聲,四下里細細碎碎的議論聲都停下來,百十道目光俱都停在章縣令臉上。
衛善「嘎」一聲咬碎了玫瑰糖。
第80章 選婿
衛善原是被魏人傑纏不過才來看章縣令斷案的, 下船的時候也沒想著這麼快就能開堂,立在衙門外頭,四周是竊竊不停的民人, 堂上是一言不發的章縣令, 她站在其中,左右看看倒覺得有趣起來。
衛善嘴裡嚼著玫瑰糖, 身邊是青霜, 後頭是魏人傑, 他一隻手撐住木柵欄, 門裡門外人聲鼎沸,衛善扭頭去看, 怕是大半個城的人都涌到衙門來看斷案了, 一個個嘴裡都嘖嘖稱奇。
青霜從來也不畏生,兩句同人兜搭上, 給了那婦人一把香糖, 那婦人便告訴她道:「咱們這衙門尋常連斷案都不常有的。」怪不得有這許多人來過瞧新鮮, 原是多年沒見過, 何況斷的還是這麼個案子。
衛善站在門邊這一刻, 那老翁姓什麼叫什麼家住在哪兒幹什麼營生就都知道了。這老翁姓趙, 住在商橋底下一條小巷子裡,是在城中挑擔子賣豆腐的,夫妻兩個起早貪黑泡豆磨豆點豆腐,日日天不亮便擔著豆腐出去賣,也算小有家資, 只是到了四十歲才得了一個獨生女兒。
趙家這個姑娘生得細白,小城之中也算少有的好顏色了,平日裡並不出門,只在家裡替母親點豆腐煮豆花,到了年紀將要婚配,老兩口怕女兒在外頭受欺負,又想招個女婿上門承接生意,於是把要招贅的消息放了出去。
趙家姑娘生得美貌,又有一個豆腐坊,自打招贅的消息傳揚出去,來來往往的媒人便沒斷過,城裡就這麼大的地方,連鄉間都有人聽說了來自薦的,趙老頭和妻子兩個一挑二挑,挑花了眼。
磨了三四個月,這才定下兩個人選來,一個是家中有五個兒子,三個兒子到了年紀要討媳婦,家裡哪裡拿得出這許多聘禮來,聽見趙家要招贅,挑了老三送上門,人極老實肯干,若真結了親,往後家裡又有這許多兄弟能幫襯。
另一個是鄉下到城裡來討生活的小子,在城中做幫工學徒,人生得粗壯結實,無家無口,手腳勤快,嘴巴又甜。
趙老頭相中這兩個,讓這兩個人天天不亮就擔了兩擔豆腐去賣,看哪一個賣得快,又教他們怎麼磨豆泡豆,很是考察了一番。
兩個趙老頭都很滿意,若是有兩個女兒,那就一人嫁一個,可眼下只有個女兒,那便犯了難處,一邊有一大家子助威,一邊只有光身一個,趙老頭思來想去,還是當了本城這一個,兩邊將要議定婚事婚期了。
青霜還在問,那婦人看她是外來的,模樣裝扮又都討人喜歡,便不住的口把趙老頭家裡那些事都說給她聽,還拿眼兒睨睨衛善。
本朝非是貴女出門就少有戴著幃帽的,何況是這麼個小城,女人也一樣出頭露臉幫補家計,個個都掩臉遮頭,那日子也不必過了。
是以衛善下船的時候,沉香幾個勸了又勸她也沒戴幃帽,既是作了小丫頭打扮,那怎麼還能戴幃帽,一路走過來,不知多少人看住了,也就是魏人傑立在身邊,眼睛兩邊橫斜著看人,這才沒人上前來。
那婦人看青霜已經是小縣城裡難得的,再看衛善,跟觀音娘娘廟中龍女一般,生得大眼玲瓏,膚光勝雪,也不只是什麼樣的人家養出來的女兒,忍不住便多看幾眼,魏人傑看她是個婦人,這才不去理會。
既是趙老翁告狀,又說有人摸了門進去,將要結親的人家領著五個兒子來了縣衙門,趙家姑娘就在後堂,哭成了一團,她母親和縣令夫人兩個正在寬慰她。
衛善聽得津津有味,不知比趙太后愛聽的那些個白鶴報恩有趣多少,聽到這兒大約也猜測得出,那人打的就是趙姑娘的主意。
章縣令那塊驚堂木一拍,連青霜都瞪了眼兒,她到哪兒都喜意團團的,不說話先帶笑,看什麼覺著都有意思,這會兒卻悄悄拉了衛善的袖子,只敢眨眼不敢說話了。
驚堂一響,兩班皂役手裡握著的水火無情棍不住點著縣衙大堂的磚地,才還喧鬧的人群一時都靜下來,聚集了百來號人,卻落針可聞,章縣令咳嗽一聲清清喉嚨,人人都好奇他嘴裡能說出什麼話來,可他卻先在堂上沖碼頭方向行了個禮。
跟著把永安公主肯停船查案的事宣之與民,恨不得一唱三嘆,才剛靜下來的縣衙,那百十號人便都口口相傳,把永安公主誇成天上一朵花。
衛善忍了笑意,心道這個縣令倒是極會做人的,把攔船的事隱去不提,只說是永安公主知道了消息主動派了人來,替衛善那嵌了金邊的名號上,再添一筆。
還當這就完了,誰知章縣令跟著就對吳副將又施一禮,文武官員各司其職,可吳副將的官階高出章縣令許多,他硬把人拉下船來,又鬧了這麼一出,此時一個極大的馬屁送上,這些民人又紛紛稱讚吳副將。
兩頂高帽子送出去,章縣令這才坐下斷案,吳副將笑又不是,氣又實在氣不起來了,也坐下等著看他斷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