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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這樣快就收拾夏衣了?」太子妃捧著茶托,比前些日子看見又瘦了些。
衛善坐在她對面,笑一笑:「三月初四換羅衣,四月初四換紗衣,日子過得快,不趁這會兒閒著把衣裳取出來,後頭事兒一忙,更沒功夫了。」
太子妃坐在窗邊,眼睛看著外頭一片花團錦簇,牡丹山茶一盆挨著一盆擺在廊下,低了頭半日說不出話來,知道衛善並不想聽她說這些,可她也實在沒了辦法。
這話對誰都沒法說,求著司帳尚宮絕不能報上去,以為過上兩日就會好的,可這都十來日了,再瞞也瞞不住了,司帳尚宮報上去,就什麼臉面也沒有了。
她把牙一咬:「我是真心想跟姜家妹妹作姐妹的。」
才還在說花紗料子,冷不丁吐出這麼一句來,衛善無法接口,一時噎住,太子妃自己也住了口,不知這話要怎麼再接下去,百種苦意湧上心頭,一時紅了眼圈。
太子妃身後的宮人臉色泛白,貼身侍候的人是瞞不過的,帳中如何這些人最清楚,丹鳳宮已經傳了松蘿去問,什麼主意都出過了,連食膳上都想了法子,依舊沒用。
衛善坐著未動,小順子就急奔進殿來,跑得急了一路踉蹌,進了殿門急道:「忠義侯家的二公子晌午沒了,忠義侯這會兒正在紫宸殿裡,要成國公殺人償命!」
衛善一下子立了起來,也顧不得她被衛敬容禁了足,匆忙忙出了殿門,走到宮道上才想起太子妃還在她宮裡,腳步不停,讓沉香去應酬:「她要是哭就讓她哭一會,再勸她回東宮去。」
沉香還想跟著衛善去丹鳳宮,一聽這話跺了跺腳,急急轉身,總不能讓太子妃在仙居殿裡出些什麼事,拎著裙子趕回去,太子妃果然在哭,她掃了那宮人一眼,把她扯過一邊:「你也是嫌命長了,趕緊給你們主子擦擦臉。」
太子妃再委屈,此時也無人分得出神來管她,連秦顯碧微,衛善這會兒都沒空去想,她走得額角淌汗,心裡直打鼓,要是魏人傑真的死了怎麼辦?
衛敬容才剛接到消息,紫宸殿裡鬧了起來,楊雲越絕不肯饒,魏寬也絕不肯讓兒子賠命,兩人是解劍上殿,打成一團,魏寬把脖子伸到楊雲越的面:「兒子的命沒有,老子的命有一條,我賠給你便是。」
正元帝在御座上聽著,兩人從進門扭打到御座前,直到撞翻了仙鶴銅熏爐,裡頭的香灰翻了一地,臉上身上一地灰白,正元帝怒極,取下佩劍扔到地上,劍鞘磕在地上,嗡聲一響,兩人扭頭看過來,正元帝還是那付臉色:「這樣扭打要到幾時,不如拔劍來個痛快。」
第129章 捷報
皇帝的佩劍懸在紫宸殿一側, 劍柄上嵌著一塊美玉,磕在地上那塊玉碎成了兩半,魏寬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額頭磕出了血, 順著面頰流到眼睛,半邊臉上又是灰又是血。
楊雲越眼睛盯著御劍, 額角連跳, 這是紫宸殿, 宮道上一路進來, 在大殿外就要唱名搜身,身上一件利器都沒有, 兩人打了半天也是拳腳相向, 眼睛一抬,看見正元帝的臉色, 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伏地慟哭起來。
若是當庭拔劍, 就算正元帝此時怒極, 等回過神來, 想到楊雲越有這個膽量, 也是謀反的罪名。楊雲越當場跪下,又嚎啕大哭,魏寬也跟著跪下。
一個伏地大哭,一個直挺挺跪著一動都不動,額頭上的血流個不住, 從額角淌到襟口,正元帝方才還怒極,這會兒眼見得魏寬這個模樣,竟有些想笑,伸手點一點他,知道他這是作態,可也確是沒打算狠罰他。
真論起來楊雲越的功勞也僅止救駕那一回,真論打仗,他比魏寬衛敬堯差得遠了,這事牽扯著衛善魏人傑,楊思召要不是被打了個半死,降罪楊家,還更難看些。
魏寬的兩個兒子生性同魏寬一樣,魏家還給賀家結成姻親,賀明達此時不會一個戍邊的五品將軍,朝中想跟魏寬結親的不在少數,他卻偏偏挑中了賀家,說他是暗知聖意也好,不忘舊友也罷,這兩個都是他留給兒子的人。
魏家兒郎驍勇,魏人驕也立了幾個小功,魏人傑到了年紀也要放到軍中,楊家兒郎那些個脾性不提也罷,鬧了這樁事出來,御案上參楊家的本子漸漸多起來,妓倌奴僕里胡鬧那也還罷了,鬧到春日宴上,冒犯的還是衛善。
有用無用,正元帝心中自有考量,他看兩人不打了,冷哼一了聲,一聲就把楊雲越哼出了冷汗來,兩人正跪著,等著正元帝發落,王忠送了急報進來。
正元帝接過去,一看是兵部呈送的,抬頭看了兩人一眼,伸手掀開,粗看兩行便哈哈兩聲大笑起來,連說了兩個「好」字,在御座前踱了兩步,他年紀越大,越少有喜形於色的時候,連邁兩步下階,伸手就把奏報遞給魏寬:「你看看罷。」
魏寬站起來,伸著袖子一抹,把臉上的血水抹了去,香灰混著血糊了一臉,他也不擦手,拿過來跟著看了兩行,眯著眼兒極是吃力的模樣。
正元帝又是哈哈兩聲:「我倒忘記了你不識得幾個字,咱們攻下了郢縣。」秦昭出奇兵,攻占了運河上一個港口。南北兩邊一向短兵相接小仗不斷,似這樣占港口攻城池,已是許久沒有過的。
正元帝正在興頭上,楊雲越跪在地上,面色一片死灰,心知是無法再討公道了,逆了皇帝的意,掃了他的興,兒子死也是白死,魏人驕就在秦昭軍中,這番必又立了功勞,兩拳頭緊緊攥在膝前,牙關緊咬,喉口翻騰,一口血沫涌到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