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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善見過馬上對戰,拼的是力氣,臂力加上兵刃擊打出去,把人打掉下馬,魏人傑在秦昭的馬球場上就是這麼對楊思齊的。
可她沒見過這樣輕靈的身法,耳邊還聽見得鋼劍錚錚作響,那花就已經穩穩落在她手心裡了,衛善才要喝彩,上官娘子就已經皺了眉頭,似乎並不滿意。
青霜一看師傅皺眉,立在原地不敢動,劍尖兒在鞋邊磨著青磚地,上官娘子不欲在衛善面前教徒,對她道:「若是公主打小苦練,以公主的根骨倒能習得一身劍術。」
言下之意就是已經遲了,青霜保護她是足夠的,衛善想要自己練,便是痴人說夢,衛善也起惱意,反笑一笑:「學上幾式也總是有用的,娘子可別藏私。」
「不敢」上官娘子趕緊起身,看看青霜,到底擔心她在宮裡衝撞人:「劣徒從小便未見過什麼大世面,若是進宮了,怕替公主惹麻煩。」
衛善擺擺手:「娘子不必擔心,既然跟了我,自然護得住她。」
夜裡便讓青霜睡在屋裡,沉香還怕青霜不懂規矩,哪知道青霜竟很機靈:「我夜裡也這麼侍候師傅的。」上官娘子身上有舊傷,一逢著陰天雪雨便骨頭痛,屋裡燒水添炭的活計都是青霜做的。
她倒沒拿衛善當公主,衛善也喜歡她老實,問她:「才剛你師傅作甚皺眉?」她已經舞得極好了,又快又准,若是挑的不是芍藥花,可不一擊斃命。
青霜睡了沉香的鋪蓋,那上頭的花她見都沒見過,用手指頭去摳,笑嘻嘻的道:「我太快了,武得這麼快,姑娘看不清。」想一想又很老實的說:「下盤也不穩,若是有利器便不懼,若是尋常兵刃,就被人一力降十會。」
青霜是一柄名劍的名字,上官娘子習劍術,抱了嬰孩回來就給她起了這個名兒,衛善聽了便笑:「你等著,我定給你尋一個襯手的兵器,你也得教我保命的殺招。」
這話沉香幾個聽了必要疑心,可青霜卻不覺得有什麼,習武的人,有兩三式保命的招數,是尋常事,便是要出其不意才能制敵,她想一回點點頭,答應了衛善。
說完她就鑽進被褥里,沒睡過這樣軟的床,身子一陷進去便嘆了一聲,衛善看她把點心盒子還放在枕頭邊,笑一聲:「夜裡可不許吃糖了,仔細壞了牙。」
第二日天才剛蒙蒙亮青霜便起來了,她手腳極輕,衛善卻很驚醒,一睜眼看她已經換好了衣裳,預備出去練劍,也跟著起來到院中去。
青霜練劍,她就練腕力,練得手腕酸軟,青霜額上也不見汗濕。
幾個丫頭不意公主還有這個心志,只當是哄著她玩的,過了這兩天的興頭也就好了,紛紛替她催水備衣,衛善練得滿身是汗,泡進熱水裡解乏,迷迷糊糊在浴盆里眯了一會兒。
夢裡還是十年之後的事,樁樁件件都似黑雲壓城,在心上盤桓不去,醒來直奔書房而去,既然連袁含之都能理出袁禮賢的書信,那么叔叔也該有些舊信件在,當初逃出業州,總有父親的舊部還跟叔叔有聯繫。
衛平衛修出了門,家裡最大的就是衛善,她說要用書房,也無人敢攔,翻出信匣來,裡頭果然疊著許多信件,封頭上寫得極明白,俱是父親忌辰時寫信來哀悼的。
衛善急喚椿齡,自己拆開信件,掃過一回,把落款的姓名告訴她,讓她抄寫在小箋上:「字兒能寫得多小就多小,只要我能看得明白就是。」
椿齡自跟了衛善之後,還是頭一回有差事在身,縮著脖子抖著肩,從白玉水丞里舀出水來磨墨,衛善又吩咐青霜,若是見有人來,就給她報一聲信。青霜玩心大起,只作遊戲,人影一晃便不見了,衛善再去看時,她已經坐在院中的涼亭里。
沉香還當公主有什麼秘事要辦,正要關窗,衛善擺擺手,反讓她把屋裡的窗戶都打開,再去沏盞釅茶來,給她提提精神消消困意。
書房小廝收拾的很仔細,衛管事是按著衛家舊時的規制調理的下人,書房裡侍候的都略通文墨,信匣里的信件也是按著每一歲來收拾的,她不費多少功夫,便把每歲致祭的人羅列出來。
椿齡竟寫得一手簪花小楷,這樣的字練起來極費功夫,是閨閣里用來打發時光用的,衛善在小瀛台里關了五年,水磨功夫都做得極,寫沒能寫成這樣的小楷。
她把年月官職姓名都按衛善的吩咐寫在紙上,衛善粗粗一掃,這些舊信最早是正元一年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滿滿一個匣子,總有五六十張,跟著便漸漸少了起來。
今歲便只有二十餘張,這麼看還是太費事兒,衛善調了丹砂,用梅花記數,畫上五瓣梅,一封信就是一瓣花瓣,看這些年,是誰寫得最多。
當真被她找出三個人來,連年寫信都不曾斷過,可這三個人沒有一個在京城。
椿齡看衛善蹙眉嘆息,還當不合她的意,衛善叫她拿了銅盆來,依多寡把人名排列,只留一張小箋,餘下這些通通燒了。
雖這些人不在京城,可衛善也不是白忙一場,看看官職對應地域,便能曾經這些衛家舊部如今都在什麼地方。
第25章 醒悟
衛善身邊添了人的事兒, 衛平早早知道, 可看她竟真能日日練臂力腕力,倒有些吃驚, 妹妹還是小姑娘,該當喜歡花粉胭脂首飾裙衫,怎麼倒玩出了花樣。
可她生就不足月, 比旁的孩子都要弱些, 大了還時不時就病上一場, 二月里一場大病唬得姑姑差點兒去拜佛,眼看身子好起來倒不多病了,練一練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