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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魏寬提起來的,那除了魏人傑還有哪個,看善兒的意思,並沒把魏人傑放在心上,撫撫她鬢邊的珠花,看她身上換的這件品紅色銀絲挑線的裙子,笑一聲道:「這又是昭兒送的?他倒知道你穿什麼最相襯。」
洗三那天也是一身紅,裙擺上一片海水紋樣用銀絲金線相挾做攢珠繡,眼兒一掃還當是米珠串上去的,離得近了,才能瞧見是金銀絲攢出來的。
把她養到這麼大,就盼著她過得舒心快活,魏家不論旁的,比起別家來也算是好的,可怎麼能比得過昭兒,衛敬容不再多說,拍一拍她:「早去早回,別在外頭耽擱。」
衛善出了宮,先坐車回衛家,衛管事不在,家裡大小事務都交給衛管事的娘子,外間再叫馮副管事跑腿,衛善回到家中,先把這十個月里走禮的單子回禮的單子拿過來看一回。
誰家添了新丁,新家娶了新婦,娶的又是哪一家的,看禮單便一目了然了,胡成玉的小兒子還是沒定下山東孔家的族中女,婚事耽擱了下來。
反是袁禮賢的大兒子,秋闈中舉成了進士,朝廷頭一年開科舉就榜上有名,袁相家必風光得緊,婚事也早早定下,雖不是山東孔氏一族,也是七姓其一,謝家的女兒。
正元帝對胡成玉想娶孔家女怒成那個樣子,對袁禮賢要討謝家女當兒媳婦卻一個字不字也沒提起過,她拿著禮單細琢磨,馮管事躬身等著,知道家裡一半兒是公主當家,立定了等她發問。
誰知她看過一回,竟不再問,隨手把禮單放下,問道:「家裡暖房養了什麼花,落瓊去挑兩盆來,咱們,再預備些點心酒水一同帶到魏家去。」
這麼幾步路原不想坐車,想一想還是避忌些,坐了車到魏家正門口,還當這回出來迎的依舊是管事娘子,誰知竟是魏人傑。
自業州回來就不曾見過他,回來的這一路走得急,多是騎馬坐車,等到換了船又不是出發時坐的寶船,魏人傑也不能再來敲窗戶了。
看他靠在門柱,腳尖不住磨著青磚地,整個人不情不願的模樣,衛善還發他是被他妹妹差遣出來的,掩口一笑:「怎麼是你在外頭,秀秀呢?」
魏人傑都快一個月沒瞧見她了,除跟妹妹打聽,也沒旁的法子,買上一包山楂糖丸子,兩三樣飴糖點心,問她宮裡的熱鬧瞧得怎麼樣。
小姑娘家能說些什麼,告訴他衛善洗三宴的時候給小公主添了一盆子的金銀花如意錁子,衛善那一天梳了什麼頭,穿了什麼衣裳。
魏人秀還當哥哥是隨口打聽兩句的,她跟哥哥本就親厚,只魏人傑沒多少耐性,平日裡坐在一處也少說話,更別說是小姑娘家添了什麼胭脂,送了什麼宮粉這樣無趣的話。
誰知哥哥竟然肯聽,還越聽越笑,魏人秀手上拆開糖點心袋子,呆呆問了一句:「二哥是不是喜歡善兒?」
魏人傑也不知道那什麼如意織錦海水紋樣到底是個什麼紋樣,聽見是紅的,就知道她穿的好看,臉一定是雪白雪白的,眼睛是烏亮烏亮的,笑起來嘴角一翹,生氣了就把手一疊……正傻樂著,冷不丁聽見妹妹這麼問,差點兒從椅子上滾下來。
火燒屁股似的跑了,魏人秀手裡捏著山楂糖丸子,半個都還沒咽進去,還從來沒見過二哥這個模樣,怔怔坐了半天,原來二哥喜歡善兒。
魏人傑梗著脖子,一句話也答不出來,衛善還盯著他,把他臉看得更紅,隨手一指,先邁兩步到迴廊里,才剛靠著門柱想了半天,見了她要說什麼話,問問她這些日子在宮裡舒心不舒心。
可真的見著她了,竟不敢看她,拿餘光瞥上幾眼,她好像瘦了點兒,是不是進了宮反而不順心,這些小事原來他從未理會過,聽妹妹說了幾回,秦昱光會告黑狀,楊妃知道皇后生了個女兒,那歡喜的勁頭掩都不掩不住。
魏夫人自己不論人長短,也不許女兒論人長短,可魏人秀還是小姑娘,小姑娘們湊在一處,怎麼會不說這些新鮮消息。
這會兒看她瘦了,面頰肯定是尖了一點了,便疑心是不是宮裡日子過得不痛快:「你,你要是在宮裡呆不住,還不如回來,還能出城跑跑馬,打打兔子。」
迴廊都走了一半了,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衛善看看他,笑了:「難免總有不痛快的時候,可也不能只顧著自己痛快。」
魏人傑原來不懂的,只要想一想她也就懂得了,想問問是誰叫她不痛快了,可一條迴廊走到頭,也沒問出來。
魏人秀就在亭子裡等著,魏家除了她屋子裡頭,就沒旁的地方養花,為了把二哥留下,得把花會擺在院子裡,特意去買了好幾盆梅花,雖是花時可品種俱全,這個時節也是花了大錢,把魏人傑那點子家底掏空了一半。
衛善還當是魏人秀想她了,這才找她過府,說說悄悄話,不意這麼勞師動眾的,玉蝶宮粉、綠萼灑金、還有烏羽玉、骨里紅,開得最盛是一盆硃砂台閣,衛善拿眼兒一掃笑了起來:「光只請我,這些花也太可惜了些。」
魏人秀看見自家哥哥在衛善身後連連搖頭的樣子,笑一聲:「不可惜,是給你看的,就不可惜。」挽上她的手:「我怎麼看你瘦了些?可是宮裡事兒太多?」
丫頭沏了茶來,點心果子擺了一桌,衛善拿了一塊梅花糕:「姑姑讓徐淑妃襄理宮務,讓我邊上學著也幫幫手。」衛善偶爾也跟魏人秀吐露一點宮中事,譬如姑姑是怎麼辛苦的,楊妃又是怎麼拿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