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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順子和沉香花盡了心思,可紫宸殿議政卻一直到晚上都沒停歇過片刻。天色將暗未暗,紫宸殿中已然點起巨燭來,前三殿處處點著燈火,再現生機。
沉香立在甘露殿的廊廡下,不住踮起腳來望著紫宸殿宮道,只見人影幢幢,卻怎麼也不見秦昭過來,到宮禁時分殿中大臣還未散去,看這情形,只怕今日陛下不能來甘露殿了。
衛善坐在燈下,聽見沉香腳步不斷,抬起頭來,掃她一眼:「叫人預備些蒸餅細面送到前殿去給各位大人分食,再讓林公公點一點人數,看看有多少位大人留在宮中,也好在偏殿裡理出床鋪來。」
沉香悶聲應了,二人已經許久沒有安閒過了,外頭地方簡陋,營中更不方便,好容易今兒預備得這麼仔細,還只是忙個不休。
衛善也知道小順子和沉香兩個背地裡安排了許多事,知道他們這是好意,可眼下要忙的卻不是這個,特意吩咐一聲:「你讓小順子悄聲去,可不許驚動了人,免得二哥以為我催促他。」
沉香哎呀一聲,恍然了悟,若是讓這些臣子們以為皇后娘娘催促陛下回殿,衛善的面上豈不難看,漲紅了面頰,給衛善行禮告罪,心中一急,差點兒落淚:「奴婢不曾想到這許多,險些壞了娘娘的名氣。」
外頭如何傳揚衛善的賢名,沉香自然聽說,便是那些武將文臣對娘娘也是極為敬重的,若因小事壞了賢名,她縱死了也彌補不了。
衛善又笑又嘆,面上並無怒色,點點沉香讓她起身:「哪有這麼容易就敗壞名聲,你趕緊起來辦事,我這兒還有事要吩咐小順子呢。」
就是兩人同處一室,只怕也是一個看卷宗戰報,一個理京城細務,根本說不上幾句話,往後年月還長,哪裡就急在這一時。
沉香應聲出去,傳了小順子進來,衛善將一疊紙交到他手上:「紙上寫的幾位大人,在京城中都無處能下榻,你去尋一尋章宗義,將這事交待給他。」
紙上細細寫城中何處是住何種官員的,跟著秦昭進京城的總有百來人,兵丁有人安置在營房中,這些官員先囫圇尋個地方落腳,或是住到同年家中,或是借宿在太學府中,往後還要接家眷進京,先替他們安排好了屋舍,也好讓他們安心替朝廷出謀劃策。
小順子把這一疊紙揣在懷中,去找章宗義,這樣的細務他最仔細,只要把京城裡何處住文官,何處住武將告訴他,他便能辦得妥妥噹噹的。
衛善將自己能想到的能辦到的,都寫在紙上,願替秦昭分擔一些,此時譬如開國之初,事事千頭萬緒百廢待興,一旦有了條理,就能立時轉運。
紫宸甘露兩殿相隔,都經夜未熄燈火,直到天色漸白,秦昭這才急步從紫宸殿回到甘露殿中,守夜的宮人太監正靠在殿中柱邊上打盹,聽見腳步聲,還不及起來行禮,秦昭就已經一陣風似的轉進了內室。
他一進內殿就見桌上燭火未熄,桌上鋪開的紙箋墨意未乾,衛善散了頭髮,靠在引枕上,眯著眼兒將睡未睡的模樣。
他立時放輕腳步,行到榻邊,才要伸手去碰,想到自己披露而來,身上總有些寒意,遂彎腰低頭,雙唇在她額間落下一個吻。看她闔著雙眼,睫毛輕顫,不欲擾她安眠,轉身又出去了。
林一貫就在階前提著燈籠等著,秦昭一夜未睡眉間卻無倦意,對林一貫道:「走罷。」說著又邁步回了紫宸殿。
第371章 忠烈
秦昭攻下京城之後立即出兵討伐魏寬,一舉拿下了山南西道,攻到了金州,魏寬退到山南東道,在合州落腳,組織兵力反攻。
秦昭一面派兵丁繼續圍剿魏寬一面發布政令,統一手中握有的土地,督促各地恢復農耕,減免賦稅,加開科舉,廣徵人才。
這四條政令是為了休生養息,各地舉兵勤王之初,尚且各自為政,等到秦昭舉起大旗,將這些將帥都籠絡到自己身邊,聽他的指揮,才算有了章法,攻守防退都以大局為重。
偽朝為填充軍隊,不斷征壯丁征勞役,至使農田荒廢,這一年多來,是一路打過來一路恢復的耕種,焦土荒園重新得以耕作,此時減免賦稅百姓才剛喘上一口氣。
各地報上庫存的糧草兵械來,戶部尚書章宗義捏著各地財報進了紫宸殿,如今可不是養一地之兵,幾十萬人要糧草,要軍械要甲衣,傷亡之後還要撫恤,除了河東河南兩道並未受兵亂的影響之外,各地都陷於烽火。
光以這兩地的政財,也不足以支撐秦昭持續發兵,秦昭多方方考量之後,奪下山南西道便先休戰,只在各地部署防軍,防著魏寬捲土重來。
六月末進的京城,七月初辦了登基大典,衛善被封為皇后的第一封諫言,便是為死去的忠臣們請願,請秦昭下旨意建忠烈祠。
再入京城,許多事才追根問底,魏寬血洗長清宮,崔博死在了長清宮,確並非是魏寬的軍隊殺了他,他是自盡而死的。
崔博一生拿筆,臨死之前卻舉起了少年時練過的劍,擋在長清宮宮門前的水橋上,大聲喝斥來犯的兵丁是亂臣賊子,細數魏寬為匪時的舊事,直言若沒有先帝提拔,魏寬早就被歸為匪類圍剿。
先帝重他信他,他竟辜負先帝的信任,逼宮永平帝,上負先帝之託,下負百姓之願。
口中雖罵,卻也想替永平帝換一條活路,對來逼宮的將士道:「成國公一向忠肝義膽,此番必是受奸人挑唆,陛下深感先帝仁心厚意,若是攝政王能就此退兵,陛下當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