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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紛亂
魏寬一把托住了袁相, 袁禮賢輕得好似沒有分量,他沒有說話, 餘下這些臣子沒有一個人說話,豈可質疑上天。
秦昭早知是這個結果, 卻難免對袁禮賢起了敬意,到此時才抬頭,對著正元帝躬身施禮:「父皇英明, 諸君已定, 國祚綿延, 大業之福。」
秦昭率先開口,正元帝睨了他一眼,跟著百官零零落落的開口,重複秦昭的祝詞,可卻再沒有了方才封禪念頌詞時的整齊洪亮。袁禮賢說的大臣難附,由此起始。
秦昱立在秦昭的身後, 無論如何都不敢置信, 他茫茫然看向正元帝, 嘴巴跟著群臣的話嚅動,可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正元帝卻沒有看著他的兒子們,秦昰方才亞獻,也孤伶伶的立在祭壇邊,他先看袁相,再看正元帝,最後目光落在秦昭的身上。
秦昭沖他示意, 目光讓他安心,秦昰還露出一點笑意來,也想讓袁禮賢和秦昭寬心,可心裡卻仿佛被車轍碾過。
承吉被禮官抱在懷裡,他哪裡懂得出了什麼事,只覺得各方人都在打量他,可他從小就被看慣了,只覺得禮官抱著他的手一緊,跟著人人看他,小兒心中到底害怕,張嘴叫的就是最親近的人:「阿翁。」
正元帝應得一聲,方才他一對眼睛還在百官的面上搜尋,一聽見孫子叫他,眉頭舒展,笑眯眯的衝著承吉點頭。
若是秦顯還在,他是不會這麼寵愛一個庶出的孫子的,可秦顯沒了,所有的寵愛便都落在承吉的身上,又因為遺憾,加倍了這些寵愛。
袁禮賢孤主一擲,卻成全了正元帝在百官和上天的面前宣布繼承人的心愿,他滿意之後,願意給這個老臣一點體面:「袁相可是身子不好,既然禮畢,便把他扶回行館,派太醫看診罷。」
袁禮賢精神一散,立時便似個老人,顯出從未曾在人前流露的老態,魏寬輕輕鬆鬆用一隻手便扶得他穩穩的,旁人只道成國公力巨,卻不知是袁禮賢輕得只有一把骨頭了。
官員七零八落的說完了賀詞便都垂頭喪氣,靠前的幾排,人人都沒有好臉色,其中有的人主張立嫡,有的人主張立長,無人得遂心愿。
封禪已畢,行宮設宴,可宴上卻無人有心思吃酒,與甄家往來密切的官員相互祝酒,秦昭與秦昱分座兩桌,秦昭的身邊尚且還有官員不時過來搭話,人人都有些意興闌珊,提不起勁頭來。
秦昱死氣沉沉的坐著,眼睛卻不時往那些互相敬酒的官員身上掃過,半晌不曾言語,也沒有人到他身邊去,若不是曾文涉死死按著他,他早就回了西殿。
秦昰坐在秦昭的身邊,他只坐得片刻便對秦昭說:「我想去瞧瞧袁師傅。」袁禮賢稱病不出,袁系的官員有些去竹屋看望他,有些坐在席中不動,還有些往祝酒的官員中活動,秦昰也想去瞧,可哥哥們都坐著,他不好自己去。
秦昭拍拍他的肩:「等宴散了,我陪你去。」
也許是秦昭昨夜的話讓袁禮賢鬆動了一些,他到底沒有一開口就把秦昰的名字提出來,而正元帝也沒給他第二次機會。
袁禮賢沒在泰山頂上倒下去,到了行館再也支持不住,太醫替他診治,摸到脈像時暗暗吃驚,似他這樣的診像,不該還能站立辦差,早就應當臥床養病才是。
開出幾帖藥,再看一看他原來吃的那些,效用是有的,可太猛了些,如今他身子更差,也受不住藥
性,添減幾味,這才抱著醫箱去正元帝處復命。
衛善一早就去了衛敬容的寢宮,因要齋戒,帝後二人並不同居,衛善到的時候,就見姑姑已經起了來了,讓宮人大開著寢宮的窗,從窗中正能瞧見玉皇觀的鎏金觀頂。
她看衛善來了,沖她點一點頭:「善兒來坐罷。」兩人都在等一個消息,衛善心中忐忑,坐都坐不定,在殿裡來來回回,衛敬容偶爾抬眼看她一眼,又垂下目光,摸出一雙做了一半的鞋子來,衛善看是一雙男鞋的樣子,還當她是做給正元帝的。
衛敬容頭也不抬:「再有些日子就是顯兒的忌日了。」
衛善一怔,衛敬容仿佛意有所指,說了這一句,依舊穿針引線,替秦顯做的是一雙軟鞋,到了那頭,也再不必穿軍靴了,山頭上鐘鼓器樂一響,衛善就忍不住提起心。
衛敬容看侄女這樣,才要說話,楊寶盈和太子妃一起來了,說是給母親請安,衛善看這二人的神色,還並不知道玉皇觀前要出什麼樣的事。
當著衛敬容的面,衛善還可放縱,當著楊寶盈和太子妃的面,她便很持得住,太子妃看見皇后做鞋子,也當作是做給正元帝的:「母親的手真是巧。」
這對父子連鞋子的大小都一樣,衛敬容擱下手裡的活計,衛善只當她要提點太子妃,在秦顯忌日的時候預備些東西,可她側身讓結香上茶。
太子妃捧了茶盞吃茶,不時去看金頂:「也不知道承吉怕不怕,鼓聲鐘聲這麼響,別震了他的耳朵。」她話音一落,楊寶盈就咯咯一笑,拍她一下:「嫂嫂可真是,唬著哪一個也不會唬住了承吉。」
楊寶盈說著拿眼去看衛善:「斯詠怎麼不在?」
衛善實在懶得同她們打這些眉眼口舌官司,笑一笑道:「她昨兒夜裡鬧騰,這會兒還在睡呢。」待聽見鼓聲第二次傳來,知道是秦昰亞獻祭酒。
幾個人圍在一處,聽著鐘鼓聲來算時候,等山頂上獻禮一畢,衛敬容便道:「他們前頭擺宴,咱們也擺宴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