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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妃鬆一口氣,心裡還有些可惜,可惜衛善說的那個大家女,可自己的兒子看著敦厚老實,其實就是個死心眼,經過這許多事,只求他能夠平安喜樂,終身大事,怎麼忍心逆了他的意。
夜裡秦昭回來,衛善把這事兒跟他說了:「這麼多世家貴女在,他偏偏只喜歡表妹,徐家的門第是低了些,可也不是不能抬舉,你看如何?」
秦昭挑了一筷子銀苗菜,拌了酸汁很是開胃,衛善聞著醋味都忍不住多吃了兩口,他聽了便道:「讓他自個兒來跟我說。」
第二日秦晏留在紫宸殿中回稟政務,秦昭把他扔給了章宗義,讓章宗義教導他細務,他為人寬厚,看著生得五大三粗,卻十分細心,跟著章宗義學細務,頗為長進。
秦晏把京城酷暑,城中不住有人受不住高溫熱死的事報了上來,建議坊與坊之間再多添置水缸蓄水,既防火災又能防中暑。
秦昭點點頭:「還有什麼要跟我說?」
秦晏的臉一下子紅了,他臉色黝黑,面紅起來也不明顯,悶聲悶氣的道:「就是,就是母親與嫂嫂說的那件事。」
秦昭笑了:「你嫂嫂說的我這裡不論,我得聽你怎麼說,當真娶了徐家女兒?你可明白徐家對你沒有半點助力,你分封魯地,我原是想給你指一個衍聖公家的女兒。」
衍聖公家世代都在魯地,比之崔謝這五姓還更顯赫,胡成玉當年想替兒子求娶孔家的女兒,孔家連看都不曾看過一眼,這還是當朝宰相,胡成玉當年手中可是握有實權的。
如今秦昭張口,要給秦晏指孔家的女兒,孔家已經見識過他的手段,不敢不高興,他透露出這個意思來,便是讓秦晏再掂量掂量。
秦晏漲紅了臉,頭一回當著秦昭的面道:「我……臣……已經想明白了,就想娶表妹。」
秦昭才剛捧起茶盞來,吹了一口氣,還不曾喝茶湯,聽見秦晏這麼快就決斷了,眼裡倒透出一點讚賞來,慢悠悠飲上一口碧色茶湯:「知道了,你去罷。」
秦晏喜氣洋洋的從紫宸殿出來,先想去拾翠殿裡報喜,腳下一頓去了甘露殿,對著衛善彎腰施禮:「多謝嫂嫂。」
在秦昭的面前不敢稱我,到了衛善跟前,叫嫂嫂倒叫得很順口,還從掏出個波浪鼓來,說是送給承燁的,衛善一見便笑:「事兒成了?」
秦晏撓了臉,臉上的歡喜掩都掩不住,又想往徐家跑,這回就能給她送東西了,花釵帕子,她可不能不上了,因是送給表妹,問母親很有些不好意思,乾脆就衛善:「嫂嫂知不知道給姑娘家送禮,送些什麼好?」
衛善讓沉香取了一匣子胭脂過來,玉盒嵌了金邊,上頭雕著兩枝並蒂蓮:「拿這個送去罷,這是上造的桃花色,抹出來又輕又勻,我記著她生得很是白淨,用這個正合適。」
秦晏急巴巴趕出宮去,依樣畫葫蘆把衛善的話學著說了一遍,徐姑娘一聽便明白了,既是從皇后妝檯上拿來的胭脂,那就是已經應允了婚事。
臉上哪裡還要搽胭脂,一團團紅暈攀上來,秦晏瞧見了還看了一眼,心裡怎麼想,嘴上便怎麼說:「你臉上使的這個,也好看。」
等秦昭回來難免感嘆幾句:「原想著給他指一個孔家的姑娘,到了魯地才好伸得開手腳,不意他自個兒瞧中了,還有膽子到我跟前來說。」
衛善這些日子胃口大開,肚子比原來大得許多,懷哪一個的時候都沒這麼白胖過,身上的衫子又松又寬,若不是個子高挑,實是圓得似個球了。
她聽見秦昭這麼感嘆,便道:「你待晏兒越來越寬忍,是不是因著他長得……越來越像大哥了?」
秦昭聞言一怔,跟著搖頭便笑:「什麼都瞞不過你。」
秦晏越是長大,與秦顯越是相像,他和秦顯兩個活脫的兄弟,秦昱生得風流女氣,秦昰文弱儒雅,只有秦晏,黝黑壯碩,力氣又大,耍起馬跑起馬來,秦昰可比不上他。
越是看,越是像當年的秦顯,秦昭對秦顯更熟悉些,兩人一同在軍中長大,此時看秦晏,便好似看見了當年的秦顯一般。
衛善把腿抬到他身上,秦昭雙手有力,比起宮人來,他按得更舒服,衛善先是歪坐著,可肚子實在太大,乾脆躺下去,兩條腿輪換著讓秦昭替她揉捏。
秦昭把她的鞋子摘去了,她連腳都脹起來,原來的鞋子穿不進去,讓司針做了些寬鬆的睡鞋來,日日便穿這個。手掌貼著腳掌,替她一下一下的松筋動骨:「善兒也覺得他們長得相像?」
衛善搖一搖頭:「我不記得大哥年少時的模樣了。」那會兒她自己還小,光顧著玩笑,秦顯十四五歲時的樣子還真不記得了。
她是看碧微的眼睛才知道的,秦晏在時,她便多瞧上幾眼,紫宸殿中掛的那把金刀,如今就在她床榻邊,日日夜夜與金刀相伴,看著秦晏在心裡描畫秦顯的樣貌。
她到此時不必再藏,畫了秦顯的畫像,掛在房中,承佑從未見過父親,一看便道:「有些像五叔。」碧微這才恍然。
衛善提起秦顯,秦昭默然,他少年時早就設想過,有朝一日秦顯為帝,要南征他便去當先鋒,若不征戰,他便管理晉地,為國分憂,不想時事變幻,竟至如此。
沉默良久便對衛善道:「最遲秋日,等你這一胎落了地,我便親征魏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