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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姬還道是哪個宮人侍衛在此,蹙蹙眉頭,不願惹事生非,牽著承佑下樓去,目光一掃,掃見地上一條羅帶,顏色花樣處處熟悉,定晴一看就是自家繡的,繡了獻給甄氏的,她倒抽一口冷氣。
閣上人喝了一聲:「誰?」
李太姬驚慌之中反身要走,聽見閣上人腳步近在耳邊,推了承佑一把:「快走。」承佑不明所以,李太姬搶身往前幾步,擋住閣上人的視線,只見齊王散了頭髮,她自知難活,拼力推了秦昱一把,喉嚨口擠出一聲來:「快走。」
承佑跑了幾步,只看見李太姬被人拖上樓去,樓上一陣陣的驚叫聲,他推開閣門去叫小祿子當幫手,好容易說清楚了,小祿子面色大變,一把抱起他來便奔,拉著宮人奔出梅林。
第340章 黃泉(上)
小祿子抱著承佑一路奔逃,大雪天裡宮人太監都縮在房內, 御花園中靜無人聲, 兩人奔出梅林逃到御花園假石山處, 這才敢回頭看上一眼。
雪一點都沒有小的跡象, 反而越落越大了,倒是一件好事, 能將他們幾個的腳印都掩蓋住, 小祿子猜也猜得出閣上人是誰, 若不是那一位, 李太姬也不會嚷著讓承佑快逃,他抱著承佑, 上牙打著下牙,咯咯發抖問道:「那人可瞧見殿下了?」
承佑不住搖頭,拿腳踢著小祿子,不停讓小祿子回去救人,長到這麼大,他從來未在宮中見過這樣的事, 可小祿子一聽就緊緊捂了他的嘴:「殿下噤聲, 這可是……這可是要命的事。」
李太姬的貼身宮人慘白著一張臉,她一路跑一路哭, 從梅林逃到了假石山,這會兒哭得趴在石上直不起身來, 心中又驚又懼, 抖著身子問小祿子:「怎麼是好?」
小祿子緊緊捂住承佑的耳朵, 對那宮人道:「你主子是斷活不了了,眼下咱們能不能活還未可知,這事瞞不過去,總要稟報,報給太妃知道,叫她拿個主意。」
承佑口齒伶俐,早就開始背書,將他看見的說得明明白白,兩個人聽在耳中,連那人的名字都不敢沾牙,小祿子哄著承佑回了三清殿,把梅林中的事稟報給碧微。
承佑飛撲進母親的懷裡,扯住她的袖子,直到這會兒才哭起來,碧微一看見兒子哭,將他摟在懷中拍哄,還當他是在外頭受了欺負,待聽見小祿的話,摟著兒子的手一緊,剎面色慘白:「可有人看見承佑?」
小祿子身上衣衫早已汗濕,緊緊貼著後背,冷得不住打顫抖,牙齒咯咯直響:「閣中人並未瞧見殿下。」伸手給了自己一記耳光,「梅林外不曾看見……不曾看見轎輦,奴才只當閣中無人……」
承佑眼淚還掛在睫毛上,他驚惶得瞪大了眼睛,揪住母親的衣襟,他在路上苦求無用,此時又求碧微:「母親去救李姨。」他眼睜睜看著一雙手把李太姬從樓梯上扯了上去,若不是她第二聲快逃,他動都動不了。
碧微指尖不住顫抖,心裡一陣陣的後怕,伸手輕拍兒子兩下,又箍住他的肩,鄭重對他道:「你今日看見的,一個字也不能說,若有人問你,你就說雪天在屋裡寫字,半步都沒邁出去過。」
承佑眼巴巴看著母親,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小身子不住打抖,想問她為什麼不去救李太姬了,可卻只是睜著一雙清水似的眼睛,直瞪瞪看著母親。
「聽見沒有?」碧微還是頭一回在兒子面前這樣疾言厲色。
承佑睫毛上的淚珠啪噠啪噠往下掉,哽咽著不出聲,拿袖子抹掉眼淚,怔怔點頭。
碧微心知兒子這是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若不是李太姬,他今日就回不來了,雙臂緊緊摟他在懷中,覺得他在自己懷中不住顫抖,自己也跟著顫抖,對小祿子道:「把人叫進來。」
這事無法置身事外,三清殿裡再清靜偏僻,也有這許多雙眼睛,那宮人知道自己逃不脫罪責,只是一味哭泣,碧微問她:「你若只會哭,那你這條命我也保不住,你要是想替你們太姬報仇,就聽我的話。」
到得此時還有什麼路走,宮人含淚應下,哭得打抖,片刻大福殿就鬧了起來,李太姬身邊的宮人嚷嚷起來,說是李太姬不見了。
碧微跟著又對小祿子道:「你想法子托人出宮,將晉王妃請進宮來。」
雪天裡走失了一個太姬,大福殿裡鬧得這麼凶,前前後後十幾個宮人太監去尋,前頭幾日暖和,湖上的冰已經半融,怕她走失落進湖裡。又央著羽林軍巡衛幫著找尋,動靜越來越大,一直鬧到了梅林邊。
衛善不等碧微的信送到,先一步知道後宮這番鬧騰,短短片刻就鬧得闔宮皆知,御花園這麼大,又有雲夢澤又有小瀛州,一時縮身在哪個屋宇里還真找不出來,可李太姬從不是那等惹事的人。
等李太姬的屍身在素馨閣中被找到,脖子上纏著一條羅帶的事傳出來,衛善立時知道是誰下的手,想必李太姬不知因何撞破內幕,這才被秦昱所殺,而宮裡突然鬧騰著尋人,秦昱不及收拾,匆忙逃走。
不論如何都是把計劃全打亂了,她立時將保兒交給乳母,站起身來換衣裳,沉香見她沉著臉,滿面都是肅穆神色,矮身替她換鞋,衛善手上繫著扣子,隔著屏風對小福子道:「讓王七去一趟長樂坊姚翰林家送信,就說……就說齊王太后私通,他自當明白該怎麼辦。」
姚謙在翰林院中供職多年,從中舉到東宮學士再到翰林院翰林,出身清流,又是東宮舊部,是曾文涉頭一批拉攏的對象,他這段日子確是和曾文涉身邊人越走越親近,寫了許多奏章,出了許多主意,修大報恩寺的主意雖不是他出的,讓各州各縣捐銀款選工匠勞役的主意卻出自他的寫,漸漸受到曾文涉的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