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頁
讀書人身子這麼脆,有幾個書生能受得住這樣用刑,袁家連同那個女婿也一併押在獄裡,幾個婦人往哪兒去打點,姻親又是謝家這等不能再入仕的人家,何況袁家還沒錢。
袁家抄撿書信,因與銀錢有牽扯,還封了庫房,袁夫人和謝氏兩個一併回了娘家去,謝家當年向袁禮賢求援的時候並未得到幫助,如今既無力也無心去管袁相的事了。
曾文涉被打了一頓,在家休養,大理寺如今是師朗坐鎮,倒緩了刑罰,又延醫給袁家兩個兒子醫治,食水更是乾淨清潔,自己貼補了銀子給他們燉些滋養的湯水,若不如此,袁慕之頭一個便活不下來了。
袁含之好歹在外頭苦過,袁慕之從小在家讀書,都沒邁出過京城,身子自來孱弱,兩次刑罰一挨,人就已經抵不住了。
袁含之進了牢里,生生脫掉了一層讀書人的皮,他倒還能挨得住,只要曾文涉不在,師朗總會優待他們,袁家尋出來的信件帳冊都是真的,並非人為偽造,袁禮賢脫不得干係,倘若真是謀反,一家子都是死罪。
曾文涉在家裡養好了傷,更似瘋了一般,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證據來,從鈔關司摸到了戶部,一時人人自危,便是此時,魏寬違了正元帝讓他三月閉門不出的責罰,他親去袁府,把袁禮賢的靈柩發送了。
袁禮賢的棺木一直停靈在袁家的正堂,紙紮的白花圍在棺前,孝幡還掛在靈堂中,偌大一個相府,無人能為袁相發喪,魏寬先去謝家接了袁夫人:「若有罪責,魏某人一力承擔。」
跟著去了袁府,在街上尋了個白事班子,吹拉著把袁禮賢的棺木抬出城去,就連墳地也是魏寬給尋著的,這件事眼看是不能善了,總不能一直停靈,他眼看著人一鏟鏟土蓋在棺上,寒冬臘月,魏寬自己拿過鐵鏟,替袁禮賢把墳包上土夯實。
袁慕之和袁含之原來是想扶樞回到龍門山的,替父親守孝三年,也和袁禮賢未出山時一樣,在龍門山開講堂,這案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審完,這麼停靈在袁府,總叫人不忍。
魏寬燒了一疊紙燭元寶,在袁禮賢的墓前呆了許久,跟著便回了家,這事立時便被監察御史報給了正元帝,可正元帝並未罰他,依舊還讓他呆在家中。
魏寬卻沒有真的呆在家裡不出去,他隔得幾日便去大理寺一趟,曾文涉被他打得怕了,見著他來嘴上雖然罵罵咧咧,可人卻躲得遠遠的。
魏寬從前門進來,他聽見風聲就從側門溜出去,魏寬也不是當真堵他,打了他一回能容情,第二回 便說不過去了。
他常往大理寺去,一坐就是一整天,去的路上往鋪子裡頭切些豬耳朵豬頭肉,懷裡揣著油紙包,手裡拎兩壺酒,溜溜達達的往大理寺的牢里一坐,和袁相兩個兒子吃酒吃肉。
曾文涉氣得又在朝上參他,正元帝把魏寬從家裡叫過來,魏寬理直氣壯:「那是我女婿,我去瞧一眼,送眼吃的,有什麼不成?他要審案便審就是。」
人人都知魏袁兩家親事不成,沒成想魏寬到這會兒竟認下了,曾文涉才要反駁,被他當堂一瞪,想到自己掉的那兩顆藥,用鐵絲補了說話也依舊漏風,眼睛只管望著正元帝。
正元帝把魏寬留下了,到無人處對他道:「你撒氣也該撒得夠了。」
第277章 瓊花
紫宸殿後殿是正元帝的寢宮, 他把魏寬叫到後頭,一付預備促膝長談的模樣, 王忠一聽正元帝的聲調便趕緊轉了出去。
林一貫趕緊湊過來表功:「大監不必忙,我已經吩咐茶房預備茶水了。」
王忠睨他一眼:「說你不成材呢, 這模樣可是該喝茶的?」說著吩咐小太監去取兩壺酒來,又讓典膳預備下酒小菜,俱是正元帝愛吃的, 鹵豬耳朵、草扎圓蹄, 都薄切了碼在碟上, 再加兩碟鹽炒花生,拎在食盒裡頭親自送進去。
壺蓋一開,滿是酒香氣,正元帝瞧了王忠一眼,虛點一點他,任由他把酒菜擺好, 對魏寬道:「都送上來了, 陪老哥哥喝一杯。」
魏寬掀了袍子坐下, 取過酒來便喝,正元帝陪飲了一杯,還伸了筷子親自挾上一筷添到魏寬的碟子裡。王忠布完了酒菜低頭出來,退到門邊侯著。
林一貫伸頭看了,嘖嘖出聲:「大監真是神了。」
王忠斜他一眼:「去甘露殿稟報娘娘,今日陛下吃了酒,宿在紫宸殿中。」
林一貫一溜小跑去了甘露殿, 也不知日日去回報是為著什麼,這些日子陛下從來都少往甘露殿去,綠頭牌都停了許久了,便是不說,皇后娘娘也沒啥好憂心的。
衛敬容一聽正元帝在和魏寬吃酒,蹙蹙眉頭:「讓大監看著些,陛下還服著丹藥呢,經不得酒性。」說著賞了林一貫一個紅封,問明白預備了些下酒的小菜,跟著便道:「天也涼了,不能光吃涼茶,叫光祿寺進個燉羊肉上去。」
林一貫應一聲退了出來,這回卻不是他自個跑,自有小太監跑腿,他慢慢悠悠走在宮道上,便見甘露殿的宮人往後殿去了。
林一貫才出了甘露殿,衛敬容立時收了笑意,吩咐結香道:「著人各個寢殿走一遭,賜些花膏,給宓才人多一份羊奶。」
結香抬頭覷覷衛敬容的臉色,低頭應是,著小宮人往各殿送東西,自己在西邊殿中繞過一圈,最後才往小宓才人的浣花閣中去,把羊奶賜給她,浣花閣里立時叫了宮奴抬去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