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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氏沒了話說,素麵跟在太皇太后身後,蘇太姬幾個立時松得一口氣,看向姜太妃,隱隱感激她,可這兩個閻王打架,叫她們底下這些小鬼遭殃,往後有太皇太后鎮場,太后就算磨搓她們,到底也不敢過份。
甄太后晉升當了太后,竟還處處受制,兒子分明已經是皇帝了,張口想替娘家抬一抬爵位,卻被衛敬容壓制,只說先將國家大事論完,封公列侯也不能得,當了太后也只覺得胸中無比憋悶。
便是此時,秦昱對她道:「嫂嫂如今已是太后,太皇太后該當移居慈寧宮春暉殿中,怎麼竟還霸占甘露殿不出?」
衛家在朝中說話太有份量了些,魏寬前朝攝政,衛敬容又在後宮力壓甄氏一頭,甄家若不起來,他和曾文涉一眾人又如何攬權?
甄太后想都不敢想,聽見這話張嘴結舌,秦昱說道:「百官不過是懼衛家之勢,總有人會為太后陛下上奏,當真有此等人,真是一身清正。」
新帝登基的第五日,曾文涉上奏,請太皇太后移出甘露殿。
第328章 衛黨
曾文涉在短短一月之內, 便聚集了一批捧甄貶衛的官員,上了品階的少,多是些四五品的官員,在五府六部之中,卻也不算少數了。
衛家久據朝野,如今又分治南北, 能分的肉早就已經分完了, 而甄家盤中還有整整一盤未曾動過的,自然引得朝臣們蠢蠢欲動, 爭相賣好。
新帝一派有意淡化衛家在朝中的影響力,淡化衛敬容說話的份量, 曾文涉一上奏疏, 緊接著便有人跟著上奏,請太皇太后移宮慈寧宮, 請太后入主甘露殿。
不說衛敬容在甘露殿中住著,喬太妃也剛剛挪到殿中,晉王妃還在甘露殿休養, 此時上奏挪宮, 頭一個站出來反對的是崔尚書。
他在值房竟還翻到一批老翰林的奏疏, 以正統禮教來論, 太皇太后確該挪宮慈寧宮, 氣得他面上漲紅, 在值房直拍桌子:「蠹蟲蠹蟲!」一乾子讀書讀傻了的蠹蟲, 只知滿口禮儀教化, 卻不睜眼看看如今情勢。
新帝年方六歲,雖談不上什麼氣度才智,也該舉止得宜,大典上的行止,百官皆見,此時讓太皇太后挪出甘露殿,便是徹底得罪了衛家,若是衛家生了異心,也是由此而起。
等到紫宸殿議事時,這封奏疏便被崔尚書駁了回去:「太皇太后聖德昭彰,舉世皆見,陛下得她教誨必成仁義之君。」
曾文涉自然有駁他的話,笑盈盈立出來,拿腔捏調的頂回去,他只當崔博還是原來那個戶部尚書,有事萬年不開口,一年對一次大帳的時候才顯出他的能為來,不想那是曾經袁相胡相在朝,有事這兩人早已經辦了,如今無人出頭,崔尚書只好強出這個頭了。
崔博當殿冷哼一聲:「甘露殿乃皇后居所,母儀天下教化萬民,後宮之中除了太皇太后何人可擔此任?曾大人若是想說紫宸殿為乾,甘露殿為坤,那就問一問成公國,可要為他的孫女兒空出甘露殿來?」
請甄太后入主中宮,甄太后有何德行能擔教化天下萬民的大任,就是曾文涉也說不出瞎話來夸太后賢德,太后當年為正元帝關押,巫蠱之事鬧得滿宮風雨,她除了是新帝養母之外,哪一條能比得過太皇太后。
衛家的權柄實在太大了些,大的叫這班文臣害怕,才剛引了衛敬堯進京與魏寬抗衡,跟著便發現魏寬雖有野心卻無智謀,譬如個紙紮的老虎,京城留下這麼一隻紙紮老虎便罷,可不能再養第二隻老虎出來。
崔尚書原來是文臣之首,經此一事便被曾文涉罵作是衛家一派,誑得有心扶佐新帝那干文臣都動搖起來,本就分崩離析的文臣隊伍打得更散,重新圍攏分成三派。
崔尚書話傳進了甘露殿,引得衛善一笑,他哪裡是為了衛敬容,為的還是新帝,偏偏還有這許多不識好歹的和別有用心的,倒把他的美意當作是對衛家的諂媚。
京城落了幾場雪,甘露殿外白茫茫一片,衛敬容難得有了賞雪的心思,著人從梅林里挪了幾株硃砂梅花來,開得白雪地上點點殷紅,幾個女人圍坐在窗前,衛善親手燙了茶壺茶杯,分茶給姑姑與喬貴太妃喝。
喬貴太妃挨在熏籠邊,繡一幅雪中紅梅圖,預備做成小座屏呈給衛敬容,好讓她擺在案上賞玩。她了卻心中一件大事,身子便漸漸不濟起來,坐在屋裡也要抱著手爐,衛敬容得了茶推到她手裡:「你喝不得冷的,先飲這杯罷。」
喬貴太妃親手餵正元帝喝了這麼長時候的藥,每回又都親嘗一口,雖飲後便服解藥,可身上依舊虛耗,到了冬日便畏冷,夏日裡也通身冰涼,好在並無旁的病症,對太醫只道先帝寵愛,每回服丹藥都分她一口,這才積毒。
符充容是正元帝下令殺的,板上釘釘的罪名,不能風光大葬,只能許阿喬在殿中立牌位,日日焚香祈福,盼她往生。阿喬一見雪便想起她來,手裡捧著茶盞道:「念了這許多經,阿符也該托生個好人家了,宮中十年不會大選,她必能安心嫁娶。」
喬家一門都跟著貴太妃榮耀起來,對外是說她最後侍奉病榻上的正元帝有功,而符家人早早就尋訪不著了,若不然一家都跟著遭難。
衛敬容握了她的手:「你若是在宮中發悶,皇寺道觀都可去走一走,我雖不能去,你也能阿符點燈立碑燒紙,雖不能明寫,到底是你的心意。」她每日都關在殿中念經繡花,偶爾出來也只略坐一坐,三十歲不到,活得倒真像位太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