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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七夕節,衛善一早起來掀了帘子,沉香幾個都湊到床前給她行禮磕頭,一人三拜齊聲祝禱:「恭賀殿下芳辰。」
衛善笑一笑,揮手發賞,沉香打開窗子,衛善坐到窗前梳頭,一抬眼就看見窗前欄杆上擺著一個穿綠色荷葉半臂,手裡執著荷葉的粉白摩訶羅娃娃。
她一下子笑起來:「這是誰放的?」
沉香握著滿把的頭髮,細細替她梳過,在發尾抹上茉莉香膏,一面梳一面道:「早上起來就瞧見了,怕是青霜放的罷,她起得最早。」
青霜日日都要練劍,要尋一個後院無人的地方,練上一個時辰這才回來,本來屋裡也不必她侍候衛善,也只有她一個有這般孩子心性。
可等衛善梳了頭換過衣裳,青霜邁進門來時,頭一句便是對沉香笑道:「外頭的娃娃是誰立的,立在欄杆上竟不倒。」
這才引人驚異,沉香把竹苓廣白初晴幾個問了一圈,沒一個人去放這個娃娃,衛善看了一眼道:「拿進來給我瞧瞧。」
去拿的還是青霜,她膽子最大,沉香倒是先去了,仔細一看欄杆上已經爬了一圈螞蟻,原是拿飯糰粘在上面的,天熱米酸可不引了螞蟻來。
青霜伸手掰下來,這麼個彩畫的娃娃,又不能拿水沖,一衝就失了顏色,便盛在托盤裡,拿給衛善看,做得倒確是精緻的,青霜還指著娃娃頭上兩隻金蝴蝶:「這不是昨兒公主頭上戴的。」
能進院來,還能在院裡粘上東西,這倒半點兒沒趣味了,想想都有些滲人,幾個人面面相覷,還是衛修來了,看一看這個娃娃,笑了起來:「是我放的,想你今兒開窗就能看見,哄你高興。」
衛善這才笑了起來,叫人把娃娃弄乾淨,收到小匣子裡,衛修看著面上帶笑,心裡卻蹙了眉頭,娃娃不是他放的,可他卻知道是誰放的。
昨兒輪班,魏人傑輪的是第二班,半夜裡輪著他,除了他哪個還幹得出這事來,怪不得他一雙眼睛老是盯著善兒,原來打的這個念頭!
魏人傑還當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心裡惦記了一整夜,一看娃娃已經被收起來了,才要咧嘴笑,被衛修盯了一眼,魏人傑趕緊背著手轉過去,只當自己從沒進來過。
他回去先是合衣躺了半宿,這半宿眼前就一直是衛善在樓上沖他招手的模樣,跟著就是她發怒生氣砸窗戶,反正除了樓上那一笑,從來對他就沒有什麼好聲氣。
魏人傑對女孩兒家的小性子並不陌生,家裡有個妹妹,再乖巧總有使小性的時候,可此時又覺得衛善連發起怒來都不同。
魏人傑在床上翻來翻去,跟他一個房的兵丁就笑起來:「今兒不是出去過了,沒找著地方?」
他渾然不解其意,那人便當他還是個雛兒,本錢這樣壯,只不曾經過,笑一聲道:「你這樣的頂好帶著東西去見姑娘,外頭這許多,就不能買上些,幾朵絨花兩盒胭脂……」
魏人傑「騰」的一聲翻身坐起來,急匆匆趕出去,那人後頭的話都來不及說完,因著平日裡處得好,還有心替他頂替守衛,沒想到魏人傑竟按時回來了,想想他是頭一回,快些就快些,還拍拍他的肩:「多幾回就知道滋味了。」
魏人傑袖子裡藏著東西,藉口聽見裡頭有響動進去查探一翻,飛快把那個小娃粘在欄杆上,做了賊似的面紅心跳,自己獨個兒緊張了一宿,手心不住出汗,心裡急恍恍的,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為甚做這樣的傻事兒。
等衛善盛妝出來,去赴刺史夫人的宴會,魏人傑的眼睛依舊粘在她身上,她穿了一身荷葉半臂,面龐粉白,粉唇輕點,額間貼了花鈿,就像昨兒他挑了半日的那個娃娃,魏人傑嘴巴一咧,笑了起來。
第89章 七夕
衛善身邊簇擁著一眾宮人, 沒瞧見魏人傑咧嘴傻笑的模樣,沉香扶她踩著小杌子上車,再把兩邊捲起的細紗簾兒放下, 車裡早早熏過茉莉香, 衛善眉頭一動,這個刺史夫人也算得有心了。
衛修見衛善上了車, 幾步挨到魏人傑身邊, 冷冷睨他一眼, 換作平時魏人傑早就跳了起來, 必得揪著衛修的領子問他那一眼是個什麼意思,要打架就打架, 拼什麼眼力。
可今日他竟有些心虛, 還道衛修怎麼也不會知道的,干聲清清喉嚨:「瞧什麼瞧。」氣比平日弱了不是一點半點, 說完便翻身上馬, 目不斜視。
衛修也跟著上了馬, 微微用力拉緊韁繩, 促使黑馬快步往前, 跟魏人傑並駕齊驅, 依舊還是冷眼看著他,魏人傑硬著頭皮,先還能不看車輦,跟著便又走了神,緊緊繃著的嘴唇慢慢鬆開, 依舊還露出那付傻笑的面孔來。
衛修原來緊緊盯著他,待見他笑得這樣,掃過去一回就收回目光,再往前兩步,走到妹妹的車輦前,這事兒絕不能叫善兒知道,她現在甚都不懂得,也就沒那心思,等她懂了,要是被魏人傑騙了去,可不糟糕。
坐著香車輦從行宮到刺史府,車還未到,就見遠遠站著許多人,刺史夫人打頭,後面是各位官夫人,一個個穿錦飾金,立在府門前迎接衛善。
何家園林是為了宴請公主特意清出來的,青州本地豪富建的私人花園,衛善自大門進來,打量一回便對刺史夫人微微點頭:「刺史夫人有心了。」
刺史夫人緩上一步錯身跟在衛善身後,聽見她這樣誇獎,低頭稱聲不敢:「公主駕臨,豈敢不在精心。」身後一行官夫人,看衛善年貌雖小,卻舉止有度頗有威儀,倒不敢談論,十幾個人再加上侍候的丫頭,一條長廊上也靜無人聲,只有腳步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