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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箏和冰蟾兩個都挑了龍鳳的,說這個圖樣才最吉祥,太子大婚的時候用的俱是龍鳳,東宮到這會兒還沒把帳子褥子換下來,得鋪滿三個月,直到良媛良娣進了門,這才把懸著的紅綢都撤下來。
衛善拿不定意,想了半天,只有這枕頭是她繡的,乾脆寫了信去問秦昭,問他喜歡哪一種枕頭花色,雖這麼問了,可又怕他挑那幅龍鳳呈祥,這個圖案最難繡,一龍一鳳得撐滿整塊綢子,金絲銀線龍麟鳳翅都繡出來,枕在這個頭,可不把人頭皮都磨紅了。
秦昭接了信,一捏信封嘴角勾起,寫了這麼多來是有多少話要告訴他,拆開來一瞧,只有短短几行字,後面是三四張花樣子。
信上先問他戰事苦不苦,受沒受傷,吃得飽不飽,跟著又告訴他說,姑姑必要她自己親手繡枕頭,可她怎麼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寫信問問他挑哪個花色好些。
秦昭把這幾行字翻來翻去看過幾回,越是看越是想笑,想到善兒手慢,也從沒來就沒繡過大花樣,這會兒開始繡起來,到明歲也差不多能繡成了,巴掌大個扇套她急巴巴的做,也做了兩三個月,一對枕頭也不知道她要繡多久。
秦昭把那疊紙鋪開來,紙是白紙,花樣就是拿炭筆描下來的,可衛善寫得詳細,光是紅綢就挑了有暗紋沒暗紋的,織了金的透紗的,讓秦昭一看見這樣花色,就想到它們繡在紅綢上的樣子。
水一樣的綢子,繡上龍鳳鴛鴦,從這一對枕頭,仿佛又能看見底下鋪的紅褥,百子嬰戲紋的床帳,和穿著嫁衣乖乖坐在床沿的善兒,跟著又心口一熱越想越深,輕吁口氣,這才把思緒拉回來,善兒還是太小了。
秦昭先是勾了嘴角,跟著又彎起眼睛,面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衛善自被賜了婚,禁足令也算是半廢了,先是衛敬容三不五時便要賜東西下來,到底是預備著嫁人的,總得點一點嫁妝,衛家把在業州的田地莊園都給了衛善,正元帝這裡自然也要補上嫁妝。
他看見衛敬容寫的那張單子,倒還奇了一聲:「這許多地都給了善兒,往後平兒修兒兩個就不討媳婦了?」
衛敬容從自己的私庫里挑了各樣寶石給衛善當陪嫁,抬眼看看他:「等他們再攢些功勞,你這個當姑父的再賜下些便是。」
正元帝愛聽這話,哈哈一笑,扔過單子,伸手去逗弄女兒,怎麼看她怎麼還是小,想起衛善才抱到身邊來的時候,也是這麼丁點兒大,怎麼吹風似的長大,竟要嫁人了。
「我們如意也得挑個這麼合心意的。」衛敬容聽見他這麼說,眉頭一動,這還是頭一回從他嘴裡說出秦昭合心意的話來。
郢縣婦孺老弱都往北遷,那一個縣裡已經沒有百姓,留下的俱是兵丁征夫,不給發錢只發米糧,讓兵丁當監工。
今歲的春耕已經毀了,遷走的這些農戶要在別的地方過活,沒有糧食不行,當征夫通河道背石頭,忙上幾日能領一斗糧食,又有人專管著遷居開耕的事,這些人倉皇了幾日,也就跟著收拾東西去了別處。
郢縣港口小城俱是兵丁,大營就在縣外駐紮,秦昭寫上來的奏摺很得正元帝的歡心,要把大夏這些順民都變成大業的,丈量土地更換戶籍,重又任命知縣,開倉清點糧食,發下工具稻種,十來日裡雷厲風行,已經把郢縣緊緊捏在手裡。
他辦事越是有章法,正元帝便越是滿意,看著衛敬容收點嫁妝,把手一揮:「開我的庫,挑些好的給兩個孩子,總歸咱們左手出右手進,這樁親事倒不虧本。」
衛敬容一下子就笑了:「我說這樣大方呢,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顯兒今兒還來了,說要給妹妹添妝。」正元帝一聽添妝便道:「這是女人家幹的事,他怎麼管起這些來。」
衛敬容總不好直言這個兒子犯了犟脾氣,隱晦看了丈夫一眼:「你也勸勸他,這麼著可不是事兒。」這還是衛敬容頭一回在正元帝的面前提起這事。
她說也說過了,這個孩子卻是頭犟驢,拖著不肯走,打著還倒退,說過幾回,也知道跟太子妃一齊去宜春殿裡請安了,可依舊還是那個模樣,衛敬容嘆口氣:「早知道就該挑個伶俐些的。」
正元帝這下氣動:「他這是跟誰犯倔勁?」把袍子一撩,對王忠道:「把太子叫過來,論政論政,人都論得傻了!」
若不是袁禮賢當初鬆了口,他這脾氣且還沒這麼大,衛敬容一看推他一把:「到偏殿去,可別嚇著如意。」女兒白嫩嫩軟乎乎,聽見正元帝發怒,竟然不怕,還咯咯笑起來,正元帝一看她,輕拍她一下:「爹教訓哥哥去。
衛敬容看他出去了,吩咐結香:「換一個寧神香,也別沏茶了,拿兩壺酒給他們父子送去。」知道正元帝這氣也氣不久,該說的也都說了,得虧著他雖沒留在太子妃房裡,也沒留在蘇良媛的房裡,這一屋子女人怕都等著看看姜良娣生得什麼模樣呢。
跟著幾日秦顯倒是沒再睡書房,可太子妃的臉色也依舊沒有好起來,衛敬容不好再管,只得讓光祿寺多進些補湯。
衛善不能出門,性子也沒比原來更靜些,天一熱起來,她就讓宮人扎了草垛,當真在仙居殿前練起了箭,紅綢倒是挑好了,大繡架也已經支了起來,就是一針都還沒往上扎。
太子妃有幾個宮殿之間走得越發勤快,給秦晏做了成套的小衣裳小帽子,給如意做了裙衫,衛敬容時常賞賜她些鮮果,用飯的時候見著她愛的也多留一道,日子久了,她倒慢慢安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