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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虎早已經下了值,穿著一身禁軍的衣裳回家,一路走一路都在笑,回了家就倒頭臥在床上,心裡一個字一個字的數,天仙同他說話了,整整十一個字!
第46章 奉先
五月端陽宴之前, 奉先殿中掛上了先皇后陳氏的畫像,闔宮皆知,無人挑破, 只徐昭儀在衛敬容面前大大方方贊了一句, 說皇后寬厚仁德,一片公心。
她懷有身孕, 符美人又在她偏殿中住著, 衛敬容授意她時時照拂, 她在衛敬容跟前稱讚, 符美人便在正元帝耳邊稱讚。
陳氏生下秦顯人就沒了,秦顯跟著趙太后, 若是沒有衛敬容, 不說讀書識字,連禮儀都差, 又怎麼會長成朝臣稱讚的太子。
若不是一片公心, 哪一個繼室會提出來要把原配的畫像掛到奉先殿去, 太祖的畫像就掛在正中, 生時連件不打補丁的全和衣裳都沒有, 死了反而穿上了龍袍, 頭戴金龍冠,威嚴肅穆懸在牆上,四時花果點心供奉不斷。
太祖邊上還空出一塊來,預備掛趙太后的畫像,宮中畫師也早早就打好了稿, 穿著太后的冠服,只差塗上一張臉。
到了陳氏這兒也是一樣,生得如何也沒人記得,也沒哪個不長眼的去問正元帝還記不記得原配的長相,倒是衛敬容在趙太后面前問得一聲。
當著秦顯的面問的,臉上笑盈盈,一面笑還一面睇了秦顯一眼:「顯兒盡像了他爹,他身上也看不出什麼來,母親說上兩句,我好吩咐下去,讓畫師先畫出來,再拿來給母親掌眼。」
既是趙太后心心念念不能忘記的前兒媳婦,那總該記得陳氏的長相,趙太后一下子結巴了,她哪裡還記得陳氏的長相,給大牛討了這個媳婦,進門就侍候了他三天,下地幹活倒是一把好手,可惜生娃的時候死了,白費了討她時候花的聘禮錢。
趙太后是不會說虛話的人,她想一回,估摸著道:「你娘白臉盤子,眼睛麼……」滿眼一掃,沒一個能像的,半天又把話咽進去:「約莫是雙大眼,眉毛不濃,要不然怎麼沒福氣。」
秦顯看著祖母,她上回哭的時候可不是今天這樣,趙太后哭得情真意切,哭她那可憐的好兒媳,說他娘還著他的時候如何如何辛苦,夜裡還得紡線,生他花了三日兩夜,怎麼也生不出來,等生出來了,人也沒了。
秦顯再沒想過祖母竟會說假話,衛敬容卻聽得仔細,一樣樣記下來,還對祖母笑:「定把母親說的都告訴畫工,等畫好了,母親再看還有哪兒不像的。」
趙太后張張口,她別的不會,點頭總會,到時候不論送什麼上來,她都點頭,眼睛看看孫子,竟低下頭不看她了,心裡也有些慌張,她開口的時候沒過腦子,哪裡知道會是這樣的大事。
掛上畫像,就是承認了陳氏這個人,跟著就是追封皇后,追封之後就要封賞陳家,怎麼著也得封個公侯,太子的母家總不能太難看了。
趙太后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聽說大牛還把興旺叫過去罵了些時候,翠桐也說這可不是小事,陳家真的提起來,還得給錢給地給爵位,趙太后不在意壓不壓衛家,可她在意要給陳家田地錢財,才剛聽說就差點兒跳起來。
這錢這地通通可是秦家的,當年陳氏死了,秦家人已經鬧過一回,討了家裡幾匹布幾錢銀回去,該給的都已經給過了。她不記得前頭那個兒媳婦長得什麼樣子,卻記得那幾匹布都是當年的新布,她自己都沒上過身。
惹了兒子孫子不高興,趙太后心裡後悔,嘴上卻不肯承認,咬定了自己沒錯處,可她臉上帶笑,對衛敬容多了幾分親熱,還裝模作樣又添上一句:「眉毛是淡,嘴巴倒生得秀氣。」
趙太后不記得陳氏了,可衛敬容還記得陳氏的哥哥,兄妹怕還有些相像,趙太后說的這些,一條都對不上,她一個字也不多說,依舊對著趙太后笑:「雖還沒明說,可禮部也已經擬起封號來了,我想著怎麼也得問一問母親。」
趙太后不由得肉疼,聽說每年要給萬貫,心口「噗噗」跳,先皇后的娘家人,比思恩公家總得齊平,她這時候就把算腸悔青那也已經晚了,滿宮誰不稱讚皇后賢明,連她後頭那個嫂嫂都在她耳邊嚼了幾句,說這衛家女人可真是能忍。
趙太后的辦法就是裝頭疼,一扶著額頭裝病,衛敬容趕緊扶她上床歇著,衛善還給她絞巾子擦臉,一聲連著一聲的催太醫,問祖母這是怎麼了,可是天氣一冷一熱,受了風寒。
太醫三日兩頭往壽康宮裡跑,診又診不出什麼來,只得又開一幅安神下火的方子,衛敬容拿出十二分的小心仔細來,把那方子看了又看,衝著簾里說一聲:「母親就是太操心,等青絲宮修好了,您安心去養養身子。」
秦顯要走也走不了,趙太后拉著孫子,一臉悽苦相,她早年確是受過苦楚的,可好日子也過了將要二十年了,這些日子還又吃胖了些,打眼一看也有些富貴氣像,還似村婦一般賣苦相,連秦顯都瞧不下去。
趙太后抽抽著要哭,拉著孫子不讓走,嘴裡一口一個興旺,秦顯心裡確是不快,可又不能撇下祖母不管,任由她拉著手,坐在床前陪伴她。
衛敬容適時出了壽康宮,衛善一路扶著姑姑回去,從壽康宮到丹鳳殿的宮道曲曲折折,一路少有花樹,兩邊宮人打傘遮陽,衛善覷著姑姑的臉色,咬了咬唇兒,捏了她一把,衛敬容側臉回了她一個笑:「善兒熱不熱?要不要吃冰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