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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要放河燈拜織女,求一求天上仙人配一個如意郎君,民人女兒也是這樣拜求的,官家女也是一樣,婚姻更不自主,求起神來便更虔誠,言語間說起些嫁娶事,說得興起,相熟的就打趣起來。
衛善微笑聽著,她坐在人中不多話,看著卻很好性,原來懼她公主之尊的,三兩句一開口,就同她熟起來,衛善翹著嘴角聽著,沒一會兒便聽出來,這些小姑娘裡頭竟也品評京中才子,先比的不是文采,還是長相。
袁慕之在這些人中排行第三,袁家的家風權勢無可挑剔,幾個姑娘說著他就臉紅起來,挨在一處笑作一團,衛善一時好奇,也笑盈盈加進去:「那第一是誰?我二哥排第幾?」
秦昭隔著水池與幾個世家子弟一同飲酒,還差小福子送了一瓶二色芙蓉花來,衛善一面問一面指指案上擺的鮮花。
她一問,另幾個咬著袖子笑起來,你推我讓都不說話,笑得面上泛紅,衛善忽然了悟:「我二哥是第一?」一面說一面璨然一笑,兩輩子都沒操心過婚嫁事,原來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嫁了京中女兒推選的第一人。
「可不是第一,要不然袁相也不會瞧中了晉王,想叫他當女婿。」一個沖而去,另一個趕緊掩了她的口,像是一對姐妹,妹妹多飲了兩杯酒,面頰燒得一團紅,姐姐才要告罪,衛善便擺一擺手:「叫人給她上蜜梅冰盞解解酒。」
看她面上並無怒容,當姐姐的依舊告罪,掐了妹妹一把,那個妹妹確是醉了,挨了掐還暈暈乎乎的,靠在姐姐身上,「哎喲」一聲叫起來:「姐姐又掐我了。」醉中也不知在跟誰告狀。
衛善跟著又問:「那第二是誰?」
幾個人拿帕子掩了口,一個膽兒大的,湊進了挨著她說:「第二是你大哥。」
衛平?衛平不常用京中,自去了清江,都快一年不回來了,婚禮治喪都不曾回來過,不意竟能排第二,衛善一聽就笑了,捏著花枝把每個人都瞧上一回:「那你們哪一個想當我大嫂。」
她不玩笑的時候,面色雍正眉目間隱含威儀,一笑起來,貓兒眼彎彎的,叫人一看就心生親近,原來與她少交際的,只知衛善生得美貌,人又尊貴,極得寵愛,此時方知,原來永安公主是個極好的性子。
沒到下午,幾個人早已經熟了,其中有御史的女兒,大理司卿的女兒,除了袁妙之不曾坐過來,都是地地道道的立嫡派。
衛善說定了下回要請她們去府中賞花:「這個園子我可花了大功夫,這會兒眼看著要開八仙花了,只我一人獨賞豈不沒趣兒,你們要有相熟的,也都一併帶來就是。」
越是相熟,話越是能說得開,楊家姐妹今日總算不曾穿一樣的衣衫,荷花紅的是姐姐,杏子色的是妹妹,學了南邊的式樣裁了裙子,比諸人都來得更晚些。
楊寶盈與楊寶麗久不露出面,兩人原來咋咋呼呼,也有幾個交好的人,可楊家一倒,走得近的這一年裡又陸續外放貶官,再不復當日的氣焰,竟安安生生坐在台上,一改驕矜之氣,同坐的原來並不相熟,竟也能傳菜遞花,好好坐著說一回話了。
看她們這樣,幾個小姑娘也有嘆的,楊寶盈原來都要定親了,帖子都走過了,只說八字不合,又被退了,想到京里那些流言蜚語,都替她感嘆,女兒家的清名最要緊,傳出這些話來,她往後可還怎麼定親呢。
反是大理寺卿師琅的女兒,師清如一語中的:「心中藏奸,作惡多端,來世不報,現世要報。」她在家中聽見父親哥哥們說卷宗事,雖沒有證據定論楊雲越殺了親兄長,可從他逼害嫂嫂的手段來推,也絕不乾淨。
幾人知道她能在家裡看案卷,倒不奇怪,還勸她說得和緩些,只有衛善多看她一眼,難得正色:「大道如此,與人無咎。」
雲台宴從日午到傍晚,御花園裡掛起各色宮燈,設著各色錦帳,從宮市街里挑出伶俐的太監,設了個小小街市,賣些雜色的玩意兒,也有民間遊戲,套圈頂碗猜燈迷,三三兩兩往裡去,立時就熱鬧起來。
這些個太監在宮市街中多年,與民人小販一般無二,招呼吆喝學得像極,倒不像是在宮中,提著籃子買賣些零碎物,是這些高官女眷從沒玩過的。
衛善和師清如兩個逛了一圈,夜色一暗,她便一直在等消息,秦昱侍機而動,楊寶盈又是有求而來,一模一樣的酒也已經預備好了,只消把二人引到一處,話傳開去,這事兒就成了一半。
衛善是個急性,這會兒卻耐著性子賞玩宮燈,才剛提起一隻荷花燈來,便被個姑娘攔住了去路,衛善識得她,她在宴上一直坐在袁妙之身邊,此時目光灼灼盯住了衛善:「公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身側就是扎彩燈的二三十株花樹,冬日此處臘梅盛開,是賞梅花的去處,此時臘梅未開,正好結彩掛燈,花樹下燈火明滅,衛善在這兒不往遠處走,就是知道秦昱正在其中,拎著一隻雙頭牡丹燈尋偶。
再晚就集在素心閣賞梅台上拜月,秦昱再等就沒了機會,雖魏人秀不曾飲酒,他也只得賭上一回了,衛善蹙蹙眉頭,並不想同她去:「不必借步,就在這兒說罷。」
那姑娘看她一眼,也不知是面上燒紅,還是燈花映面,咬著唇道:「晉王如此才幹,公主怎麼能只求自己享樂,該為晉王著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