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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尚書沉著臉,看見齊王身邊的小太監還探頭探腦的,忍著氣把這人情給認下了,秦昭要是不來,他明日就封了兵部的帳,管他秦昱跟誰去鬧,秦昱這是推他出去跟袁禮賢,跟秦昭跟魏寬去頂,頂的還是這麼一樁早已經批紅的小事。
周郎中挨到位上坐下,官靴里落進幾個雪珠子,這會兒攏起手爐炭盆,小太監替他添了茶,周郎中脫了靴子烘腳,想想哪一位都得罪不起,可看崔尚書的臉色,這筆帳就算記在齊王的頭上了,無事生非,吃飽了撐得慌。
這雪卻越下越大了,雪珠才剛落下來的時候還似米粒大些,跟著就像黃豆大小,一個個望著天還當秦昭不會來了,誰知他竟來了。
披了黑狐斗蓬,進門還是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一問方知是送永安公主進宮來給皇后請安,得空繞了一趟,把斗蓬一解,小太監奉上茶來,秦昭伸手接過飲得一口,一付公事公辦的口吻:「對帳罷。」
戶部兩個侍郎兩個郎中都當秦昭是要來發火的,不意他一進門半點也沒耽擱,張口就是對帳,兵部的帳都已經要封卷了,屋子裡一批都是今歲工部的帳,建甘露殿,建太子陵,還要修齊王府,件件都大事,工料運輸,工匠的工錢,一筆筆都要對,十來個盤帳的都在打算盤。
秦昭一進門,算盤的聲音便一停,只聽見外頭不住下的雪珠聲,打在瓦片上,響得人頭疼,周郎中還沒過去,兩位侍郎已經走到秦昭的身邊。
周郎中便縮在後頭,想想齊王來時的排場,一人拿著手爐,一人拿著軟墊,進門就皺眉頭,說這裡燒的黑炭煙味太嗆,得換成銀霜的,這哪裡是當差,是到戶部作月子來了。
崔尚書去了紫宸殿,兩位侍郎把冊子花押呈到秦昭的面前,這一筆筆都有信件來回,都存在檔中,以備查實,這些信也一併取了出來。
秦昭擺一擺手,示意不必看,端起茶盞來,看看裡頭茶葉湯色,便知戶部這年很不好過:「今歲二月有兩筆,三月里也有兩筆,一共四筆對帳,一筆是船索木材不足建小艇,第二筆是藤甲不分大小,身材矮小者和身材魁梧者的藤甲都要重製,第三筆是屯田春耕要稻種,第四筆是衛將軍和我交接的,發一季的軍餉。」
秦昱捏了根雞毛當令箭,還自以為事事親躬,必是正元帝喜見的,可這樣的事不到崔尚書去報,正元帝也不會管。
兩位侍郎聽他說的這麼細,一件件事都點了出來,跟著又審對數額錢款,總共四筆,一盞茶的功夫也就對完了,秦昱接到消息從宮中過來時,秦昭已經吃完了茶,立起來披上斗蓬:「我過些日子再來對禮部的帳。」
兩位侍郎送他到門邊,秦昱剛要進來,見幾人臉上都帶著笑意,面色先沉後揚,嘴角含笑:「二哥的帳對完了?怎麼不等我來了再對。」心裡不肯信其中沒有虛處,可他自己瞧不出來,戶部這幫老油子,又一個都不肯鬆口,要不是軍餉里有油水,秦昭又怎麼會那麼富。
戶部這些人,急得嘴上冒泡,這才幾天了,一個兵部還沒對完,十二月里也歇不下來,看見秦昱一臉不信,沉聲道:「本來就是兩筆小帳,晉王本不必特意跑這一回的。」
秦昱本就是來看秦昭難堪的,他越是不來,就越是要他來,非得壓一壓他的氣焰,往後這些大臣才知道究竟該把誰捧起來,他聽見這話還要強辯,兩位侍郎卻已經轉身回去,吩咐小吏趕緊把工部的人叫來對帳。
秦昭就在門邊站住了,笑盈盈看他一眼:「三弟辛苦了,我還要去甘露殿賞雪烹茶,少陪。」說著打上油傘往內宮去,這個天兒,甘露殿裡總有野雞湯喝,下些銀絲細面,正好暖一暖肚。
也不用小太監撐傘,自己舉著,聽這雪珠落得越來越密,今歲冬日裡落的雪珠比雪花要多,也不知郢城軍田那些秧苗可曾砸傷凍壞,明歲開春耕種,軍田欠收,就只有商稅來補了,子謙可不是慣做這些事的人。
秦昱面上僵著立在原地,眼看著秦昭撐傘走得遠了,一腳踢在小太監腿上:「蠢物,怎不早些來稟報。」
戶部官員緊挨著窗戶,聽是都聽見了,卻半句話都不說,也有人遞上一句:「工部對帳,齊王可要看一看。」其中便有齊王府的修建,秦昱不欲去封地,要長住京城,自然看重府牙修整,進門一看工部給報的款項並不在他心中期望:「這是分幾回審發的?」
等崔尚書從紫宸殿出來,正元帝便把秦昱叫了過去,齊王在戶部剛呆了半年,就被卸了差事,轉調閒職,不讓他再插手戶部對帳的事。
第208章 建言
秦昱和工部官員審對修建齊王府的銀子, 他不敢和秦顯比肩, 東宮修殿宇正元帝還多補貼了一半,把自己私庫里的好東西扒拉一遍給了兒子,可就算這樣, 到底也比在外頭開府拿的錢要少。
秦昱比的是晉王府那一筆安家費, 這座王府是正元帝賞給秦昭的, 獎勵他從雲州捉拿前朝宰相王策,奪取十四枚金印。
屋子花園都是原有的, 只不過內里裝飾變換過,花的也不是大錢, 朝上撥發一筆, 戶部沒這許多銀子,按次發放,沒用完該算在晉王府的私帳上, 可秦昭沒要這筆錢。
他既給戶部省錢, 讓崔尚書報帳的時候面上有光, 一筆人錢給了四十萬貫, 工部戶部都認他這份人情, 知道齊王這是有意相較, 一照面便知齊王身上是討不到這樣的好處了,便報了一個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