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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出來罷,抽一捲來我看。」衛善是不打算照著姑姑期望那樣長成了,上輩子倒是照著尺子養出來的貴女,可結果如何,她自己心裡知道,重活一回,便得按著自己的性子長。
《訓誡》真是一本無聊出奇的書,上輩子衛善就曾看過,那會兒她一心以為自己是要當皇后的,看了又看,就怕自己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如今翻過一頁就丟開手去,讓小順子取一套袁禮賢修的書來。
沉香很快帶著碧舸蘭舟回來,告訴衛善事情辦妥當了,她知道公主跟楊家有些不對付,特意告訴她:「我去的時候彩鴛正捧著宮緞要替楊娘娘做新裝,聽我一說,拉著我問了好半日。」
衛善旋即笑了,伸手褪了自己一隻金花鐲子給了沉香:「你辦得很好。」
沉香笑盈盈接了,衛善從來大方,她給打賞也不是奇事,素箏幾個瞧見了也不說話,挑了寶石頭面出來問她:「公主過兩日要戴哪一套?」
正元帝才給了賞賜,自然要戴出來,挑了一套粉晶碧璽的頭面,比著原來更華貴些,多簪上兩支,穿新戴的嫩色宮裝,迫不及待要見大哥。
晉王回朝這一日好不熱鬧,正元帝去親迎,晉王就騎在馬上,打頭第一個就是他,一路從御橋到了下馬處。
先見正元帝,自有一輪封賞,衛平也在其中,丹鳳宮的太監早早就在宣政殿外頭等著,打聽見一句半句的,好趕緊報給皇后娘娘知道,這樣討賞的好事,一個個都跑在前頭。
衛善在門口踱來踱去,她知道這一回哥哥是要封將軍的,本朝頭一個二十歲的將軍,衛家自此便有兩位將軍,手裡還捏著三十萬大軍。
衛敬容看見她踱步便笑:「你急些什麼,待聽了封自然會來的,我已經派人侯著去了,趕緊過來坐下,才說你有大姑娘樣子了,又像個孩子。」
衛善扒著殿門哪裡肯,踮腳在殿門外站著,眼巴巴盯著丹鳳宮的大門,心裡還記得哥哥飛揚灑脫的模樣。
衛平人還沒到,太監先來回報:「娘娘大喜,輔國公世子加封勇毅將軍,晉王往壽康宮去,輔國公世子稍後就到。」
晉王從宣政殿出來先去了壽康宮拜見趙太后,衛敬容聽見回報點一點頭:「正該如此才是,昭兒從來都是很講規矩的。」
要是他不先走一趟,又成了趙太后的話柄,這個孫子不是親生的,趙太后也不見得有多麼喜歡他,但能踩一踩兒媳婦的,她總不會放過。
正元帝前些日子才剛駁了趙家想在得勝門外要大宅的要求,那一塊都叫功勳侯爵給分了,正元帝是個大方的皇帝,在賞賜上頭是絕不小氣的,連著郊外的莊子也已經賞得差不多了,沒賞出去的除開上林苑,只有青絲宮。
趙太后已經讓了一步,怎麼肯再讓,要完了宅子要官職,正元帝這個孝子也冒起火來,前朝這許多事未定,法典要改,賦稅要改,就連官制都要修定,偏偏趙太后纏得他無法,火氣一冒,便道:「若趙家真能出個文臣武將,一份功便給他加三份,思恩公家雖未讀書,總有力氣,若有戰事,叫趙家兒郎也上陣殺敵就是。」
趙太后立馬啞火,一個字也不敢多說了,就怕兒子頂起牛來當真從思恩公府里挑人出來去參軍,衛平也是從偏裨小校做起的,趙家這些子弟也跟著從小校做起。
這話傳到了思恩公的耳朵里,趙太后的嫂子立馬進宮來哭,前頭婆娘生的兒子被她全扔在鄉下沒帶出來,跟來的都是她自己親生的,還想著到了京城就給兒子討媳婦生孫子,哪裡能上戰場呢。
趙太后鬧了個好大的沒臉,連著幾天都不再見她娘家嫂嫂,開口要官的話更叫不響了,自己包著頭裝了幾天頭痛,怕衛敬容看她的笑話。
可她既是「病」了,那衛敬容這個兒媳婦便是要侍疾去的,又召了太醫院的院正替她瞧病,趙太后更是怒火滿腔,覺得這個兒媳婦專門拆她的台,鬧得四月初院正就給趙太后開了一付下火的方子。
衛善也跟著去問了幾日安,端茶遞水絞巾子,還得對趙太后按捺脾氣,還想著兩婆媳總能有合解的一天。
太后和姑姑兩個,一個是太不知禮數,一個是太知禮數,呆了兩天,衛善便知,要把這結兒解開,上輩子沒能夠,這輩子只怕也不成。
事有輕重緩急,只要在正元帝心中妻子是個光明磊落的人,趙家便不足為慮。趙家那許多兒子孫子,文不成武不就,上輩子一個能拎出來當大局的都沒有,等到秦昱登位,楊家就完全取代了趙家,思恩公也只餘下一座國公府了。
衛善不及細思,就聽見沉香道:「世子爺來了。」
衛善極目遠眺,見個藍衣青年昂首闊步從宮道過來,不是衛平還能是誰,拎著裙角跑下階梯去,沉香急急跟在身後:「公主慢些,仔細著腳下。」
還沒跑到跟前,先聽見衛平的笑聲,他才得了封賞,此時眉眼飛揚,沖衛善朗聲道:「慢點兒,你小心摔了。」
急邁兩步,先把衛善拉到身邊比一比,又把她打量一遍,皺眉道:「瘦了,這都半年了,也沒見你高多少。」
他自己出去這半年高了許多,倒說她沒長,衛善眼圈一紅,把眼淚轉回去,一把抱住哥哥的手臂,要出口的話轉了一個圈,捶他一下:「我裙子都短了一寸了,怎麼沒長!」
衛平果然又仔細看一看她,哈哈一笑:「好好,算你長了,你回去住幾日,我帶了好東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