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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敬容蹙眉不言,正元帝手上動著筷子,眼睛也不看她,嚼了一口麵餅,這才問道:「怎麼?」
「你也該問問顯兒才是,他這些日子對誰熱些,你這個當爹的就不知道?」伸手提起壺來給他倒了不的酒,也不得正元帝發問,自答道:「他自蜀地一路回來,對姜家姑娘倒很上心。」
正元帝確是聽說兒子不斷往仙居殿送東西,這才露了一句要選側妃,不意妻子竟告訴他那東西是送給姜碧微的,正元帝皺了眉頭,依稀記得姜碧微生得美貌,可怎麼也想不到兒子對她動了念頭。
「姜家的不行。」正元帝想都沒想就搖了頭,覺得兒子一樁連著一樁的糊塗,若是原來討了她也沒什麼,兒子喜歡的,充一充東宮,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正元帝是預備要把姜碧微嫁到北狄去的。
「顯兒是個實心眼,心裡打了主意便不再改了,你說不成,可不是傷了他的心。」衛敬容把侄女摘出來,笑著又添了一句:「依我看,姜家姑娘品貌跟顯兒也算相當,他又有意,連善兒都瞧出來了,宮裡還能瞞得過誰?」
秦顯辦的事再不讓他滿意,也是他的頭生子,也是最像他的兒子,正元帝餅也不吃了,擱下來便道:「我會問他,依你看姜家那個可有不規矩的地方?」
「若有不規矩的,顯兒也不會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了,我是知道你心思的,可兒子的心也不能不顧,這話我不好說,你提兩句。」倒似尋常夫妻在論兒子的婚事:「袁相的主意很正,民人女子討進來,麻煩少些。」
正元帝不意妻子這樣明白他的心意,握了她的手,嘆一聲:「還是你最知我意。」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且想起衛善來:「你原來不是說要把善兒留在身邊?」
衛敬容難得笑出聲來:「你可真是,善兒還小呢,我這麼說是捨不得她,哪裡就是那個意思了。」一指頭戳在正元帝胳膊上:「何況善兒還不解事,知道什麼嫁娶。」
不管原來她原來說過多少句,這話一出已經很明白,正元帝吃了一頓舒心飯,離開丹鳳宮時便臉上帶笑,回去便在袁禮賢的那份奏疏上批了一個字「可」,發往禮部,讓禮部拿出章程來,預備儘早選妃。
趙太后知道孫子要選妃了,立時從床上蹦起來,覺得兒子這是依了她的意思,不再討一個姓衛的當孫媳婦,臉上顯出喜色,對著翠桐翠縷不知說了多少句,因病不能去的青絲宮也立時就能去,
衛善知道姑姑三言兩語就把事兒撇乾淨了,痛痛快快收拾了東西跟著趙太后往青絲宮去,因著太后要去,麗山青絲宮還改了名頭,改名叫作黎山離宮,轉當別苑用。
此時天氣暑熱,山上宮苑確是更涼爽,衛善和姜碧微領著兩個弟弟,跟在趙太后大輦之後出了城,秦顯騎馬在側,說是說送祖母的,卻一直盤桓在衛善車輦邊。
碧微面上半點不露,衛善也不遞話頭出去,秦顯在外邊圍著車子轉了幾圈,想看一眼碧微,可車簾怎麼也不捲起來。
他倒不口拙,可這事兒還真不知道可如何起頭,東西送了這許多,她偏偏半點意思也沒有,回回都規矩稱謝,接連辭過幾回,執意要送,她雖收下了,卻一句話都不肯遞出來。
秦顯騎在馬上繞著車輦來回,碧微把頭低下去,不敢露出惱意來,這份喜愛於她絕非好事,反叫她惶恐,她低了頭不出聲,衛善把帘子一掀,笑眯眯的看著他:「我聽姑姑說秋日裡就要給哥哥選妃的,是不是?」
一句話把秦顯問住了,他眼睛不住往車裡瞥,卻連姜碧微的一根頭髮絲都看不見,張口結舌不知要怎麼回,便聽得衛善又道:「可惜我就要往業州去了,要不然還能見一見未來嫂嫂呢。」
衛善仰臉帶笑看著秦顯,秦顯滿面尷尬,他確是喜歡姜碧微,可選妃不是小事,兩人既未傾心又未許諾,此時說嫁娶也確是太早了些。
待車外沒有秦顯的馬蹄車了,碧微這才鬆一口氣,想到秦顯那灼人的目光,只覺得無處存身,從此他若是歇了那念頭,她和弟弟才能在宮中待的長久。
青絲宮宮門大開迎接趙太后,馬車從望仙橋上直入宮門一直駛到東邊宮室,西邊宮殿屋宇被大火付之一炬,只餘下些斷瓦殘垣,前朝末帝為沈青絲做得青絲賦,還曾立過碑,連那塊玉碑也被打碎。
那碑是白玉的,上面刻了字,字上還描了金,淫亂夏宮的是賀明達,燒了青絲宮的卻是魏寬,那玉碑被毀,砸成大塊分光了,只餘下一個漢白玉的石台還留在那兒。
雖是衛敬容出了私房修的,正元帝又怎麼會不添補,大半錢財依舊從他私庫里出,把東邊未曾毀損的樓台重又修葺過,此時春光正好,芙蓉池畔垂柳紅花,趙太后只看見高樓廣屋,一想到哥哥嫂嫂再不能進宮煩她,讓她給幾個小輩說親,她便心中舒爽。
趙太后是個極怕事的人,既怕事又要惹事,真出了事只好出城來躲事,往裡頭一去,看宜春殿前單給她劈出一塊地來,已經搭好了絲瓜架,隨侍的太監又說東西有兩個園子,都是用來種蔬果的,趙太后就更舒暢了。
秦昰來的時候帶了一本大字,天天二十張,日日不許斷,除了這些,隨行的還有教他練箭的師傅,連姜碧成也一塊兒教導了。
兩個孩子見著園子就奔起來,連同衛平帶回來越鳥和秦顯帶回來的黑白熊都一併安置在芙蓉園裡,供他們玩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