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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元帝文治武功都受人稱讚,略遺憾的就只有子嗣不豐,宮裡加上晉王也只有四位皇子,何況晉王還是認下的義子,先是兩位宮妃有孕,如今皇后又有孕,自然是樁天大的喜事。
沉香滿面是笑問衛善道:「公主要不要做一身小衣裳送回去,也好添添喜氣。」
衛善這才緩過神來,頭緩緩點頭,眼睛盯在紙頁上,心裡不住疑惑,難道是因為楊雲翹失了寵愛,正元帝這才添了這許多孩子的?
楊雲翹辦的那幾件錯事,論到底也是因著前頭有秦顯在,正元帝心裡並不看重秦昱這個兒子,家國初定,南有江寧王,北有大賀氏,學識文采並不緊要,能建功立業帶兵打仗的才能守得他打下來的這塊地盤。
心裡不看重秦昱,那楊雲翹再好是好顏色,也有色衰愛馳的一天,後宮添人添孩子,楊家在官場上步步後退,若能再安安穩穩過上五六年,正元帝的心裡哪裡還會再有這個寵愛一時的貴妃。
若不是喬昭儀落了胎,後宮裡要添三個孩子,秦昱挨打的原由傳出去,縱原來那些肯捧著他的,也得掂量掂量這一位捧不捧得上去。
衛善眉頭一皺復又鬆開,倒不過份擔心,只要太子穩穩的,再多幾個孩子也都是一樣,她吩咐沉香取了細葛布出來,又挑起了花樣子,乾脆就做兩身,讓初晴幾個都幫手一起做,填滿一個小箱子,衛善自己也做兩樣,男孩就是肚兜,女孩兒就是裙衫。
沉香幾個挑了花樣,知道衛善手慢,做這些東西頗費功夫,替她挑那些樣子好看,繡活又少的花樣,幾個宮人又笑又鬧,倒似屋裡落了七八隻喜鵲。
外頭衛管事又報說這回隨信還有御賜之物,問衛善要不要往業州本地的官員府上送一些,若是要送如何分派。
衛善每到一地都挑四時好物進獻上去,她坐的船往業州來,各地都有時鮮果品送到宮中去,在永城是鰣魚綢緞,在宿州是鮮蓮藕紅白軟子大石榴。
每收著什麼,衛敬容總要擺出來,或是往正元帝那兒送上些,回回都有王忠的一份,正元帝收得回數多了,倒嘆她有孝心,出門在外還不忘記了孝敬長輩,這回隨信賜下些黑甜軟棗丁香柿子來。
衛管事辦事老道,衛善又是初來,把這些細務全安排給他,這些棗子柿子和宮裡的花緞宮花要怎麼分,都看他的安排,等他辦完了把禮單子送來給她看就是。
衛善歇得一刻,衛管事便把禮單擬了上來,隨著禮單一併送上來的還有一本薄冊子,裡頭寫得密密麻麻,衛善打開一看,,光是太守一家就送了足足兩頁的禮。
召懷安進來分說,衛家要回業州的消息才剛傳出去,這些官員便聞風而動,哪一家送了些什麼東西來,都登記在冊。
小件的有金杯銀壺,中等的有蓮花晶燈,水晶插屏,各色雕花嵌寶的盆景蠟台,再大些的連十三件的家具都有,鈿羅貼貝的涼床,十二扇子紅紗鳥獸大屏風,這還是一人送來的禮。
衛善這一路都沒收過東西,可禮單子卻是瞧過的,這才知道趙太后一路確是發了一筆不小的財,她是本朝開國的太后,正元帝又是孝子,收到的東西又多又雜,何況她還是個貔貅性子,只進不出,送上去的東西就沒有不要的,出來的時候十三四隻船,回去的時候總有二十五六隻官船。
正元帝自然知道,卻不能說,到了衛善這裡他還贊過一回,衛善蹙一蹙眉頭,問懷安道:「這些東西收下的時候問過叔叔沒有?」
懷安點了頭:「國公爺說了,收下也不防礙,若是不收,這些人反要多心。」這雖是收下的東西,回的禮就記在後頭,衛善心裡算盤一回,回記也還了一大半,收的也不算多。
京官兒哪個不收油水,秦顯秦昭兩個出去打仗,也有人獻財獻物以博官身,倘若真的分文不受,反而與世不同了。
裡頭只有一家,是衛家送了禮去,卻不見回禮的,衛善手指點一點:「這個林家送的最多,怎麼一次也沒回過?」
衛善一看就知這禮怕是小叔作主送去的,先是送了兩回錢,一回五十貫一回一百貫,都被原樣給退了回來,跟著又是金銀綢緞,還有胭脂花粉,藥材食材,看見上面寫一筐石榴一筐葡萄一筐白甜瓜,衛善大奇:「怎麼連端午的香藥也要送?」
懷安答不上來,面有難色:「旁的都交給衛管事,只有這家的東西都是國公爺自己吩咐的。」還一樣都不許少,按著地方給送過去,一刻也不准停留。
懷安跟著去過一回,就見兩間草屋子,一個竹籬笆扎的小院,只看見竹杆上曬著衣裳,連人都沒見著過,送去的東西都擱到門前,裡頭到底住了什麼人,這些東西拿沒拿進去,通通不知道。
衛善更奇了,先送的都是大件,跟著連針頭線腦都送了,就算是舊相識,可什麼樣的舊相識讓小叔連鞋面兒都想到了,衛善看著那一行「繡金線龍鳳雲頭」覺得有些牙酸,難道小叔要給她討一個小嬸子回來不成?
可方才見他,分明倦極,飛揚的神色又折掉幾分,精神比在京城的時候還更差些,見著她笑是笑的,可一笑眼裡就止不住帶出倦意來,他在業州難道不比在京城裡日子過得更隨心些。
她把衛管事招了來,衛管事一見她就給行禮,衛善一問,衛管事肅了手道:「國公爺這些日子常往山上去,山間草屋裡住著一位林先生,原是國公爺的舊相識,這些東西也都是送到林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