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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善年小面嫩,怕不能服人,特意做這樣的打扮,又穿了高底鞋子,眉毛一抬威儀漸生,扶著宮人的手坐到上首:「諸位先生能來探病,我代王爺謝過。」
幾人再次行禮,連聲不敢,衛善目光一個個滑過去,姚謙來了,葉惟仁卻不曾來,收了目光,說的依舊是些寬慰勉勵的話:「爺皇極重王爺病情,日日都派太醫按脈,吩咐讓王爺靜養,待他身子好些,再謝諸位先生。」
衛善本來聲音嬌嫩輕脆,此時刻意壓低,語意溫柔緩緩道來,學著衛敬容說話的模樣,又賜下果品還禮,起身即去。
都知晉王妃是衛王女,大凡文人總讀過衛王詩作,看過他寫的兩本傳世兵書,永安公主的美名外頭也傳得不少,真人卻是頭一回見,匆匆一瞥,知其相貌極美,語音溫雅,卻把話說得明白。
其中幾位這兩個月里也受了恩惠,來人雖不說,也猜到是晉王府的人,這些人來時就知見不著晉王的面,還當至多派個管事出來便罷,不意王妃會親自出來。
又飲了半盞茶,告辭出去。管事把他們送到王府門邊,幾人互看一眼,圍在姚謙身邊:「果真是咱們猜的那個意思了?」
太子身死,陛下若是早定儲君,晉王行事就比原來艱難,若是遲遲不定,晉王處境更糟,此時稱病不出,倒是沒有辦法里的辦法了。
拜帖里還夾著一封信,幾個人兩個月里想了又想,依陛下的心思難在此時立下太子,齊王德才不顯,雍王雖嫡卻年紀幼小,晉王與其避開鋒芒,不如也上奏摺請立太子。
這太子的人選便是皇后嫡子雍王,這些人同袁禮賢是一個心思,立太子自然要立正統,既有皇后嫡子,又豈可請立齊王。
衛善回到屋中,秦昭已經看完了信,她拆下鳳簪,換上家常衣裳,坐到秦昭身邊:「這些人說了什麼?」秦昭把信遞到她手邊,她接過一看,面色大變:「不可!昰兒……」
「確是不可。」秦昭微微點頭,撫著衛善的軟發:「陛下心意難明,不可在此時冒進。」正元帝的心思恐怕還在太子的兒子身上。
「等到東宮中長子百晬命名,再看罷。」看正元帝替皇孫起什麼名字,便能大概知道正元帝的意思,秦昭把信件疊起,知道這怕是姚謙打頭,伸手揉一揉眉角:「善兒替我取筆墨來。」
衛善不讓他動筆,就在臨窗的炕桌上鋪開紙筆:「你說,我來寫。」
秦昭含笑看她:「給大舅兄報個平安。」秦昭回來了,衛平還在,只怕過不得多日也要調回來,衛善聽他打趣,卻難有喜意,磨墨給大哥寫了平安信。
這信還未送出去,郢城就有軍情,江寧王趁著正元帝調兵北上,派了厲震南進攻郢城,秦昭不在,衛平為主,從清江大營趕赴郢城。
魏寬還未攻打大賀氏,郢城就顯軍情,軍報送到正元帝面前,正元帝增派人手,袁禮賢又一次進諫暫緩攻打大賀氏,請正元帝為萬民計。
正元帝在甘露殿中怔怔坐了半日,胸中一口鬱氣難散,卻依舊下令,讓魏寬回朝,賀明達和他的兒子副將們,也暫且留得性命。
衛善日日等著清江戰報,大哥和小哥哥都在清江,上輩子正元帝活的時候,江寧王可未失寸土,秦昭見她這樣,把她摟在懷裡:「吳地也不是鐵板一塊,江寧王不似陛下,而厲振南也不似成國公。」
衛善眼兒一眨,上輩子厲振南的名頭響到大業,無人改挑戰他的水軍,秦昭笑一笑:「用武攻不破的,就用旁的法子攻破。」
文官貪財,好容易有個不怕死的武官又被主所疑,厲振南便此時攻不破,隔得三四年人心先破,城防自然也就守不住了。
秦昭在家養病,衛平苦戰清江,五月石榴花開時,正元帝的病情好了起來,太孫百日將至,這一個月中未定太子人選,到了太孫百日,正元帝立在御案前,著王忠磨墨,在紙上寫下兩個大字,承吉。
他苦病數月,手上無力,承吉兩個字落在紙上輕飄飄的,王忠捧了紙出殿去宣名,從此東宮這個孩子便有了名字。
這個名字一出,朝中便有疑聲,難道陛下不立太子,竟是屬意要立太孫?可承吉還是三個月大的孩子,就算史上有立太孫的先例,那也已經成年的皇孫立為太孫,以固國本。這小兒才過百日,立他為太孫,要等上多少年才能參政?
袁禮賢胡成玉的門前一時車馬不絕,只有晉王府閉門謝客,接了拜帖也不回復,張太醫還是隔一日便來請脈,晉王的病卻遲遲難愈,等到魏寬回朝,這才好轉。
第184章 玉樹
魏寬押回了賀家一干人, 也帶回了姜碧微。
「賀家人,陛下會怎麼處置?」衛善聽見信報,知道正元帝是斷不會容賀家人存活的, 他自己的兒子沒了, 也不會再留賀家的兒子。
賀夫人連同三個女兒領著幼子一同自盡,傳進京城中, 叫人嘆息, 賀明達作戰比魏寬還悍勇, 當年頭一個打進皇城的人就是他, 若不是造了那樣的殺孽,他該跟魏寬一樣封國公, 兒女也該在京中過富貴日子, 哪裡還用去邊關,在貧瘠之地長大。
秦昭久不言語, 賀明達原就是正元帝留給太子的, 太子死了, 他也不必活著。并州謀反案, 謝家牽扯不深, 還可活命, 謝元浮一死,謀反的罪命一定,原來同謝家聯姻的世家沒有一個敢站出來替謝家說情,誰知正元帝卻高主舉起,輕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