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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敬容被抬進了甘露殿,衛善也一併被軟禁在甘露殿裡,從始至終衛善都沒有見到魏寬,魏人傑一直行到將她們押到殿門前。
他時隔六年再現人間,原來的同袍都為了大業戰死,而他卻反了大業,手上無有一兵一卒,無人聽他號令,只得自己守在殿門前,他怕自己一轉身,就會有人對衛善不利。
甘露殿中還有留守的宮人在,一看見衛善便撲到她的腳下,衛善指使宮奴宮人抬衛敬容進殿去,屋裡還像她們走時那樣燒著地龍,熏著檀香。
宮人們又有了主心骨,不論外頭如何烽火,還沒燒到甘露殿中來,抖抖索索說著城中事,太皇太后一出京城城門,宮城四面的角樓就被拿下,大半護衛都跟著新帝出城親耕,魏寬不費吹灰之力便奪得了宮城了。
宮人太監四處逃散,小宮人磕磕巴巴道:「各殿的女眷都被關到大福殿去了。」到不似蠶宮裡那樣生出亂象來。
衛善陪在姑姑身邊,摸著她的手越來越涼,耳中聽了,卻無話說。
反是碧微,一路失魂落魄,到此時竟回過神來問道:「太后呢?」承吉未死,被忠臣勇士簇擁逃到長清宮中去,那麼魏寬就能拿她來談條件。
小宮人搖一搖頭:「不知太后身在何處。」
衛善就在此時踢了鞋子,鑽進軟被,抱住了姑姑,她身上越來越涼了,軟被炭火都不能讓她更暖和些,伸手搓著姑姑的指尖,想渡些熱氣給她。
衛善就在此時踢了鞋子,鑽進軟被,抱住了姑姑,她身上越來越涼了,軟被炭火都不能讓她更暖和些,伸手搓著姑姑的指尖,想渡些熱氣給她,對宮人道:「再添些炭來,把屋子燒得熱些。」
衛敬容沉沉睡去,這一覺沒有再醒來,直至第二日天明,衛善才又喚宮人進內殿,對她們道:「太皇太后薨逝,著人來辦喪儀罷。」
第348章 求生
衛敬容是不能以大業太皇太后的名義下葬的, 掘人山陵的事正元帝曾經做過,魏寬縱然此時還顧念這最後一點舊情, 不動正元帝的陵墓, 也絕不會再讓衛敬容以太皇太后的尊號下葬。
衛善這麼說只是想見一見魏寬, 請求他能夠給一塊清淨地方,好讓姑姑落葬,就算承吉有對不住他,衛敬容不論是在青州還是在京城, 當皇后還是當太皇太后,都沒有半點對不起魏家的地方。
信報傳出去片刻,宮人便抖著身子進來稟報:「魏將軍……魏將軍在殿外……想要求見公主。」這話連宮人都說不出口來, 衛善已是階下囚,魏人傑卻還放低了身段求見她。
魏人傑一整日都未離開甘露殿宮門, 等的就是這個時候,父親幾番召見, 他都沒離開半步,既是逃避紫宸殿中的政事,也是對衛敬容心懷愧疚。
他還記得在青州的時候,每回跟著父親去的王府拜見正元帝,都會有香噴噴的點心果子送出來, 那是太皇太后特意替他預備的, 這些年四時節禮從未少過, 兩家雖沒有多少交情, 可也從來不曾交惡。
聽見宮人的腳步聲, 魏人傑就知道衛敬容沒了,他依舊不知要跟衛善說些什麼,他一整夜都在後悔最後拉住了她的馬籠頭,後悔回到中原。
衛善頷首,宮人將魏人傑引到廊下,衛善不願意讓他邁進殿中一步,她整夜未睡,除了罪己之外,無可控制的將滿腔恨意傾泄在魏家人的身上。
魏人傑站在清晨的薄霧裡,到此時衛善才看清楚他的臉,他臉上有道深深的刀疤,從上至下,幾乎劈開了他整張臉,感受到衛善的目光,魏人傑趕緊將臉低下去,暗啞著嗓子道:「對不住。」
衛善側過身去,目中盈然有淚,卻不肯當著魏人傑的面落下來:「姑姑的棺槨在先帝身側,已不能用,煩你往城中尋一付壽材來。」
帝陵中的棺槨還是前朝陳皇后留下的,連著兩任皇后都未能用睡進沉香木中,不去陪伴正元帝,倒襯了姑姑心中所願。
衛善念及此處再不能忍,轉身向著殿門,不欲讓魏人傑見到她落淚,魏人傑卻在此時問她:「你……你恨不恨我?」
衛善腳下一頓,裙角翻飛快步入了殿門,魏人傑望著她的背影,直到她隱身簾後,這才出了宮門,當真替她去尋了一付棺木要來。
衛善縮身簾後不住喘息,一雙拳頭攥得死緊,碧微在殿內等她,走到她跟前,將她攥緊的拳頭托起來,一根一根掰開手指,細軟掌心一片殷紅血色,她看一眼窗外,剛那個高大的身影縮著肩膀邁向殿外。
「咱們之中,總得有一個人保住性命。」
衛善抬眸看她,闔宮人都已經換過了素色衣衫,碧微也是一樣,一日一夜都沒有消息傳來,暫且只當他們已經到了雍州。
姜碧微不曾想到魏人傑對衛善這樣長情,她已然嫁人生子,魏人傑此刻放著紫宸殿不去,卻守在甘露殿前,還對她有求必應。
衛善有片刻吃驚,長眉一蹙抽出手來,轉身對宮人道:「將太皇太后的箱籠抬出來,開妝奩,我要親自替姑姑梳妝。」
不會有人派尚宮來了,魏寬進了紫宸殿,甘露殿早晚是要騰出來給新皇后魏夫人的,這兩人都對姑姑身亡避而不見,可人不能等,衛善站在殿中闔闔眼,須臾又再睜開,指點宮人架出熏籠薰香。
既不以太皇太后的身份下葬,便不穿吉服禮冠,而是挑出幾身她日常愛穿的衣裳,又尋出妝奩里她最常戴的幾樣首飾,一件一件比照著記憶中的模樣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