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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善讓小福子及時稟報泰山山頂上情況,小福子拎了一盒富貴神仙餅來了,衛善一見他的神色就知有事,當著人問了一聲:「可都下山來了?你去瞧瞧王爺,可不許他吃酒。」
小福子一點頭:「咱們王爺和四殿下一併去行館看望袁相了。」
正元帝欲封孫子為太孫,還未曾下旨意,百官皆知,可後宮不知,衛善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事果然沒成,對衛敬容說道:「我去瞧瞧袁相罷。」
楊寶盈一眼瞥過來,嘴角暗藏譏諷,卻不曾說話,衛敬容點一點頭:「你替我去看看也好,叫結香取一枝山參來你送去。」
結香取了一枝百年老山參,楊寶盈照例夸上兩句,她排行最小,送衛善出門去,心裡知道有事,可袁禮賢病了就是好事,心裡松得一口氣,秦昱今日回來倒有些好臉色了。
衛善一出殿門就問小福子:「怎麼回事?袁相怎麼會病倒?」他確是病了許久了,能這麼不管不顧就是身子確實不好,可他絕不會在封禪大典的時候倒下去。
小福子滿面菜色:「陛下說他夜夢龍珠入懷,上天啟示當立太孫。」一面說一面覷著衛善的臉色,跟著又道:「老大人們都去看望袁相了,我是等人差得不多了才來的。」
衛善腳下一頓,奇道:「袁相竟沒駁?」他有這個膽子在泰山封禪時問請立諸君,就有膽子頂撞正元帝。
小福子縮著脖子把正元帝那番話給說了,衛善緩緩吐一口氣,袁相病倒會不會覺得這是因果報應,當年青牛峰遇明主的故事流傳的有多廣,此時只怕就有多悔恨。
衛善去時,碰見了秦昭,秦昭一來,那些官員便都迴避,當真不去宴會的沒有幾個,都來匆匆看望過袁禮賢,接著又去赴宴,生怕在正元帝的心裡掛上號。
竹屋之中已經無人,袁禮賢臥倒在床,聽見秦昭的聲音張了張眼皮:「晉王來了。」目光依舊清明,可在看見秦昰的時候,嘴唇不住顫動,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有一聲嘆息:「我與雍王師生一場,如今也只有一句話說,早些就藩罷。」
到了藩地,便能培植自己的勢力,他一直放任秦昭培植勢力,想的就是有一日需要秦昭當秦昰的靠山,可只要正元帝立了太孫,他就會用了孫子掃除登基路上的一切障礙,秦顯也是其中一塊絆腳石。
「齊王不論願不願意,一二年間也要就藩了,雍王及早定親,及早成婚,早些到封地去罷。」秦昰蹲在袁禮賢的床邊,他雖是皇子,可衛敬容免去了兩人授課前袁禮賢該行的禮,只讓秦昰對他行師禮。
袁禮賢再不滿意這個學生的資質,也得承認,秦昰是他教導過脾性最圓通的弟子,若是這個孩子坐上帝位,大業雖不會進取,可也不會衰落。
這片土地已經經過了幾十年的戰火,正可趁此休養生息,兩代之後再逢英主,如若不然就與江寧王隔運河相望,大夏氣數早盡,江南人蜜糖泡酥了骨頭,江寧王手下可用的只有一個厲震南,而他功高蓋主,早已經被大夏朝廷猜忌,總有一日能攻下吳地,大業將為天下主。
可他如今身如朽木,自知大限將至,可這些卻不是痴人說夢,袁禮賢的手被秦昰握住,秦昰平日雖覺得他嚴厲,可知道他都是為了自己好,心裡不願意,也為了師傅母親勉強,這會兒握著他枯瘦的手,忍不住落起淚來。
袁禮賢轉動目光,長久的看向秦昭,跟著又看向衛善,虛握一握秦昰的手,最後對衛善說道:「可惜衛王。」
第274章 除罪
袁禮賢說完這句似乎想起舊事, 那雙過於稅利的眼睛闔上了,直到正元帝啟程離開泰山, 袁禮賢的的病也不見好轉。
探望他的人起先還有許多,不過十來日便少了一半, 等到二月里起程回去的時候,也只有宋溓和袁慕之守在袁禮賢的床前了。
正元帝雖在外地也是一樣處理政務的,他原來十件事中有四五件須得問過袁禮賢, 袁禮賢一病, 正元帝的嘴裡便一個「袁」字都不再提起了。
這件事都是袁系官員辦熟了的, 他們初時還來,有意與正元帝一爭,豈可不立正統,衛家再加上秦昭和這些官員,還是能夠施加壓力的。
可袁禮賢搖一搖頭,他已經知道正元帝一意孤行, 若是餘生只能辦這一件事, 也必是這一件, 他渴望長生,與那清虛老道不知清談些甚麼,此時激他,是不給秦昰留後路了。
若說袁禮賢原來欲立秦昰只是為了正統,為了大業不再動盪,也暗自感嘆過他資質普通,不比秦顯勇武, 不似秦昭有心機,如今卻對這個學生刮目相看。
秦昰日日都來竹屋探病,他一皇子會做些什麼,卻給袁禮賢煮茶,送到他床榻邊。又給袁禮賢帶些棗泥松糕作當茶點心,袁禮賢在麟德殿中授業,每到午時都會有一道點心,若是松糕棗泥這些甜軟之物,袁禮賢便能多用兩塊。
不意秦昰都瞧在眼裡,怪道每隔一日就有同樣一份點心,袁禮賢躺在床上,至此方知自己一生自負,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是非功過豈是人力能夠左右,秦山上這一番對話將被史官記錄在冊,後人若還能見到青牛峰那塊碑石,且不知如何評說大業之後那些年紛亂了。
有官員瞧見秦昰日日過來探病,便都暗地裡一聲嘆息,雍王如此仁愛忠厚,若是輔他為主,天下相安,百姓相安,君臣也可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