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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滿是蒼蠅和血腥味亂飛的狹窄天空視野里,皮卡車顛簸地開入了一個漆黑的橋洞。等他再次醒來以後,皮卡車不見了,周圍的僱傭兵也不見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似乎有鬼哭聲,有一瞬間,當時的安以然以為自己進了地獄裡。
「其實那時候應該就已經死了吧。」安以然不止一次地這麼想過。
空間的一次次進入,都像是一場場夢。比起那些抓著自己褲腳哭訴一定要回去家裡還有親人愛人的闖關者,安以然沒有牽掛,也沒有目的,更沒有值得回去的地方。可偏偏就是他這樣一個人活到了十幾關以後,每次都安全地活下來。仿佛執著於活下去這件事情,就是他唯一的目的。
天上這時候忽然下起了雨,從一開始淅淅瀝瀝逐漸下大,導致四處都是喧囂嘈雜的雨聲。
在這種天氣下,追蹤別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連空間都看不下去力量懸殊的搏鬥戰,打算給獨自奔逃的海蘭歌一點優勢,讓他不至於處境太不公平。
安以然一抹臉上血和雨融合的液體,提著刀走進了雨幕之中。
他這一關的通關任務是:必須和顧秋棠結婚,讓她不帶抵抗心甘情願地嫁給自己,不計對方是死是活。
在一起看了夢境中那段前塵往事以後,安以然不認為顧秋棠這個角色還能心甘情願和自己成婚,那也太違背故事情節。再加上從他本人的角度,還是覺得死人更加聽話一些。
這一關的限定地點是在顧府里,不可能逃到外面去。捉迷藏鬼抓人也就是這麼個場地。然而顧府不算小,有不少賓客和廂房就算了,還有書齋和閣樓。
安以然抬頭四下看了一下,地面和泥土都被雨打濕了,喪失了足跡。然而他有很高的偵查能力,從雨水下的時間和速度來看,顧秋棠應該是淋到了雨的。她身上應該也濕了,如果要進到乾燥的室內,一定會有腳印露出行為痕跡。若是在雨中一直跑,就要跟他進行路線上的迂迴,在房屋之間遊走才能避開他。
安以然默默測算:顧秋棠身高一米六五公分,按身高來推算,腳碼大小應該在三十七到三十八碼左右。如果奔跑中跨行一步正常是1.2米上下,那現在她和自己的距離應該在一百米區間。
在百米區間內房屋躲避物最多,最好隱藏的路徑是……
安以然迅速選到了正確的路線,摸索著開始在顧府里追擊。沿路上一處青苔都沒有放過,連石磚縫隙里被人踩過的草苗都成了路線上的痕跡。
總算,他尋到的青苔上的腳印越來越明顯,越來越多。
他沿著痕跡路過顧氏後堂的拐角,繞過西廂房的後院,也繞過賓客住所。最後他在一座楓葉池旁的假山後背,看到了一襲縮在後面卻無意中露出來的雪白裙角。
安以然:「……」
對方不是那樣不小心的人,八成是個陷阱。安以然手裡提著刀,走路無聲地朝著假山走了過去。
等他來到假山背後,果然看到的只是一個懷裡抱著一身白色衣裙,正在瑟瑟發抖的小丫鬟。
顧秋棠當然是有丫鬟的,在海蘭歌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第一個進房間叫他「小姐」的就是顧府貼身丫鬟。
安以然眯起了眼睛,嘴角依然掛著屬於顧府姑爺許連城的溫柔微笑,他把刀藏在了身後,問小丫鬟:「你怎麼在這裡,你家小姐呢?」
小丫鬟雖然是NPC,卻如真人般戰慄地說:「我家小姐讓我拿著她的衣服,在這裡等姑爺,還讓我……替她傳一句話給姑爺……」
安以然:「什麼話?」
丫鬟膽怯地看了他一眼,咽了咽喉嚨:「她說……誰會傻到穿著白衣服在雨里亂跑,呵,蠢東西。」
安以然笑出了聲。
他抬起刀子放在了丫鬟的脖子上:「來,告訴我他往哪兒跑了。」
丫鬟嚇得不行,她搖頭:「我不知道,我沒看見!但是她、她好像拿著什麼東西要去一個地方,一副很急的樣子……」
安以然:「拿著什麼?」
丫鬟:「是一個包袱,好像裡面沒放什麼硬東西,沒看見什麼稜角。」
安以然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在思考里,他下意識地把架在丫鬟脖子上的刀子放下了。
丫鬟如獲大赦,試探性地問:「姑爺……您是和小姐吵架了,她不願意成婚準備收拾行李離家出走麼?」
安以然披著許連城的姑爺皮子,微笑了一下:「他會願意的。」
顧府里一旦要搜尋起來真不算小,饒了這一圈以後安以然又暫時失去了海蘭歌。這顧府里最高的建築就是那間閣樓書齋了,大概有三四層樓高的樣子,平時也被用來當做祠堂和禮佛的地方。
……禮佛。
曾幾何時,安以然依稀記得海蘭歌把「雪山神女的祝福」轉讓給自己的時候,似乎曾經雙手合十過。那不是偽裝出來的虔誠,而是真實的一種信奉感,仿佛在告知虛空之中的神佛即將要做的事情。
捉迷藏一下子就有了個目的,安以然突然明白了過來。
他跑出假山來到沒有視線遮掩的空地之上,抬頭朝著閣樓書齋看了過去,只見房頂天台之上赫然有一個人影站在那裡。
天上的雨漸漸停了,從烏雲之中灑落出一線金光來。
那人身負金光,一身新換的嫁衣艷紅若血,鳳冠霞帔,遙遙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