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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秋棠身體不好,總是不怎麼愛貪食。但自從吳若水經常上門以後,顧府上總有吃不完的零食果子。
一日,吳若水吃著栗子奶糕糰子,臉也如同糰子一樣鼓起來一塊。兩個小姑娘坐在亭子邊上,一個看書,一個用玉米粒餵亭子底下的鴿子。
吳若水出聲問:「姐姐,你為什麼要叫秋棠?秋天的海棠花不是很快就謝了麼?」
這話聽上去隱隱不祥,只是顧秋棠年歲尚小,沒有分毫計較:「我祖母喜歡海棠。」
吳若水:「哦……」
顧秋棠沉默片刻,合上書:「你又為何要叫若水?」
吳若水:「姐姐不妨猜猜看?」
顧秋棠抬著漆黑的瞳仁看著她說:「上善若水?」
「不。」吳若水把手裡的糰子一口包了,鼓起一邊臉說,「因為我出生的時候,有一個道士上門給我娘看過胎象,說我是個水命。」
顧秋棠沒怎麼聽懂,她輕輕道:「你信命?」
「以前是不信的。」吳若水道,「現在不同了。」
顧秋棠不解地說:「為何?」
吳若水笑了,她坐在涼亭里挪著湊近,抬起自己白玉似的一雙手。小女孩一雙手柔軟細膩,手腕上戴著一條紅繩,遮擋住了一塊與生俱來的胎記。她輕巧地伸出雙手合十:「因為我有願望了,我喜歡姐姐,我想要老天保佑我永遠和姐姐好。」
顧秋棠聽愣了,似懂非懂,單也緩緩學著她雙手合十低下頭靠近。
兩個小女孩額頭貼著額頭,合起的兩雙手指尖柔軟相抵。兩個孩子都是如畫般的好看,貼在一起能夠感受到彼此溫熱氣息,眼神和呼吸都是揉在一起的。
這時候,吳若水伸出了一截如同藕節一般的小指,勾了勾顧秋棠的手背,像是在撓她痒痒:「還沒說呢,姐姐要不要和我一直好?」
顧秋棠看她一秒,倏然笑了。
小女孩笑顏如花,滿園海棠不及一分風色。
她也伸出了一截小指和她拉起勾來。
顧秋棠眼睛微彎,她性子天生穩重,總是很少笑,一旦笑起來又極為動人。她說:「好。」
兩個小姑娘尾指互相勾著,一起牽手玩耍奔跑,一直始終不曾分開。
——這一幕的劇情場景到這裡暫時就結束了,整個世界又再次如同水墨一樣融化開來。
劇情發生期間,作為觀看者,海蘭歌不能插手任何進度就只能一直在邊上冷眼看著,就好像獨自包場在看一場全息影像的電影,自己並沒有絲毫融入進去。
空間裡的水墨融化以後又再次重新構造,幾次揉雜又重組,最後變為了一間書房。
書房裡全是書,比起少女的閨房更像是個秀才的書屋。書房之中的案幾背後,兩個已經長大了很多的姑娘在書桌後面寫字繪畫,相談甚歡。
時間距離上一次的幻境場景已經過了好幾年了。
如今十六歲的顧秋棠依然是一身白衣,她身量纖長,面若冰玉,氣質如同空谷幽蘭,此時正在畫一幅畫。而十五歲的吳若水長相依然充滿了不少稚氣,輪廓柔軟,身材玲瓏,比起美人來說更適合被稱為少女。
顧秋棠寫字還可以,但是畫畫實在是不敢令人恭維。
吳若水不出聲,眼見著大小姐一本正經認認真真地畫畫,然後努力夸道:「姐姐,你的大蔥畫得真好。」
顧秋棠下筆手一頓:「是水仙。」
「……」吳若水沉默一秒,然後接著夸,「姐姐這畫紙真是好紙,墨也是好墨,裝裱工藝也堪稱一絕!」
總之誇來誇去,就是不夸畫好。
顧秋棠也知道自己畫藝不行,面色平靜地畫完了最後一筆。
吳若水疑惑道:「姐姐你怎麼總喜歡畫水仙?你叫秋棠,難不該喜歡畫海棠嗎?」
因為水仙有水,你名字里也有水。
取自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這件事,你怎麼會想得通呢?
顧秋棠不說話,安靜地垂眸在畫上面提了一句詩:「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吳若水笑了:「姐姐字寫的好看。」說著也拿毛筆在畫上題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
顧秋棠沉默片刻,把那副大蔥水仙仔細收了起來,小心地放在了柜子的最頂上。
吳若水道:「我也畫幅畫送給姐姐吧?我祖父近日誇我丹青很有長進來著。」
顧秋棠說:「好。」
吳若水也是大家閨秀,父親是侍郎,祖父也是當朝大臣,自然也是精通琴棋書畫的。她拿過顏料,看著顧秋棠的樣子半晌,然後迅速開始低頭畫畫。大概幾柱香過後,畫面上油然而生了一個身著白衣的美麗女子。顧秋棠的容顏在畫紙上面栩栩如生,正用最是溫柔多情的眼神望向看畫之人,無論是誰看著這幅畫都會無可抑制地因為畫中人的美麗和溫柔心動。
顧秋棠望著那副畫像怔愣片刻:「我不這樣看人。」
吳若水把筆一擱:「才不呢,姐姐總是這樣看我。」
顧秋棠陡然安靜了下來。
吳若水直言直語道:「我喜歡姐姐這麼看我,所以姐姐日後也要多看我一些。」
那天顧秋棠依然答應了,她深深地說了一聲好。
在吳若水面前,顧秋棠總是說好。或許在少女的心裡,她答應的每一件事都是足以付諸性命去實現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