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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爾管家上樓以後,發現在那堆血跡邊上正跪坐著一個陌生的女人。
那個女人瘦削雪白的背宛若春天的山脊,正對著管家重重低垂著頭,坐在血泊邊上似乎在為死去的徐璘哀悼。
「女人」穿著一條花紋繁複的酒紅色絲絨宮廷長裙,其上用金線繡出無比精緻的紋路,還有華貴奢侈的各種寶石做裝飾。酒紅長裙的蕾絲內襯拖尾在地上如同人魚尾一般旖旎浪漫,由於裙子的領口比較大,從背後露出了女人雪白纖細的脖頸,還有一條價值不菲的寶石項鍊。
這條裙子克雷爾管家十分眼熟,這是公爵夫人生前最愛的衣服。他下意識喊了一下:「公爵夫人,是你麼?」
「女人」伸出指尖垂落,充滿悲戚地輕輕觸碰那片徐璘留下的血泊,將手指都染上血痕,「女人」沒有回過頭低聲悼念:「無辜的人啊……沒有意義的生,沒有意義的死。今夜我會以替你安眠。」
克雷爾的耳力很好,他一下聽出來這不是個公爵夫人的聲音。立即警覺起來:「你是誰?」
那公爵夫人竟然是個男人。
穿著墓地里公爵夫人陪葬衣服的池小雛抬起頭,側身撇了克雷爾一眼,淡然道:「晚上好。」
克雷爾眯起眼:「你居然沒死?」
池小雛:「殺了這麼多人,你心裡不會難過麼?」
克雷爾謙卑道:「我只是在完成公爵夫人的願望罷了。」
「不,是你的願望。」池小雛說,「你讓公爵夫人死而復生,殺了自己的女兒。而你也不是人,你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男巫。」
克雷爾還想說什麼,就見池小雛抬起沾有徐璘鮮血的手向他用力一指!
他一開始沒意識到池小雛要做什麼,緊接著就看見客廳里的人偶突然動了。
在這座古堡里,穿著女僕服的人必須每日勞作,服侍貴族。穿著管家服的人必須統帥女僕,聽從主人的命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制服,而且被命令著不能脫下身上的衣服。
那麼依照這個規則,穿著公爵夫人衣裙的人,自然就有了短暫命令下人的權能!
池小雛提著裙子的領子,他沒有胸,此時裙子穿起來空蕩蕩的,稍微動一下就要掉下去。他指尖上是徐璘的血,而剛剛管家在地下室正處理著徐璘的骨骸,此時身上滿是一樣的味道。城堡里的人偶受到了「公爵夫人」的指令一起發狂撲向了有相同氣味的管家。
克雷爾管家不為所動,他看著那些人偶向他撲來,打開了手裡的懷表看了一眼時間以後,一抬手就把它們全都停住了。
「不倫不類的東西,出身卑賤的女僕就算穿上主人的衣服也不可能變成貴族。」克雷爾管家面對那些被定住後離他只有幾厘米近的人偶,稍微一抬手,就把那十幾個圍著他的骨瓷人偶給一一打碎了。
碎片紛飛,克雷爾似乎覺得那些人偶礙事,把那些東西一掃腿全部踢出去,骨瓷碎片四濺甚至有些劃到了池小雛的臉。他不知道疼似得看著克雷爾,嘴角翹起說:「本來也沒想著這樣能制住你,拖住你在原地站幾秒就可以了。」
王小乙躲在暗處手拿吊繩已經許久了,按照池小雛一開始交代好的,他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就鬆開了金屬吊燈的繩子。
中世紀的吊燈都是需要上下拉來點亮吹滅的,全金屬的鍍金吊燈重達幾百斤且固定蠟燭的鐵片邊緣尖銳,那盞吊燈就這樣突如其來地從天而降把管家當頭砸中了!
池小雛大喊:「我都跟您說過了吊燈有問題需要檢查,當上司的要好好採納下屬的意見啊!」
在燈砸中管家的瞬間,池小雛提著裙子就飛速沖向他。他並不指望男巫這種存在沒點防身手段,能被這樣輕易就滅掉,他要做的是件別的事情。池小雛兩秒內跑到管家身邊,看到他被砸中以後手邊掉落出去一塊精緻的銀殼懷表。
池小雛見管家手骨肉按動了一下,瞳孔收縮,在他有動作前猛地把那塊地上的懷表搶過。
握著那個懷表的瞬間,池小雛便聽到了刺耳的嚎哭尖叫聲,似乎有無數的怨靈在他耳邊求救,水深火熱之中撕扯著他的耳膜。
池小雛受不了那個聲音,不自覺後退了兩步。
他後退的時候踩到裙子一下子坐在地上,那個懷表殼也跟著打開了。裡面的刻度盤並不是時鐘,沒有時針和分針,只有一些分散的兩色光點。池小雛粗略一看,立刻意識到了這是用來顯示城堡里人偶位置的道具,上面有些紅點,正是剛才被管家打碎的人偶。
「這是用來儲存人偶們靈魂的東西……你一直在收集靈魂,是你一直在囚禁他們。」池小雛握著那個懷表,聽著怨魂的尖叫痛苦不堪。
如果是海蘭歌在場,他說不定會選擇挾懷表以令眾鬼,再在通關以後一把火燒了古堡帶著懷表出關卡走人。
可是池小雛此時被鬼喊得耳朵都要聾了,他似乎還聽到了白雪冰、徐璘與林玉倩的哭聲,她們被囚禁在懷表里,都是池小雛親眼見過的活人,在現實中各有工作和身份。
池小雛咬著牙,靈魂被怨靈們的嘶吼震得冰涼戰慄,在管家撐起身子拉開弔燈的瞬間他高高舉起手,把那個懷表在地上用力砸了個粉碎!
啪啦——!
城堡里的落地鐘上,時間詭異地停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