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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林許興致勃勃,「那他是什麼人?」
鴛鳶給他倒了杯水,小几上擺著套整齊的茶具,顯而易見是為他們而準備,「坐下,我細細講與你聽。」
張林許十分乖巧的坐下,接過水一飲而盡,他還沒填飽肚子,餓得很,這裡怎麼也不可能有他吃的食物,想起如今的處境,暗自忍耐下了。
「看見先前那個有一身黑色羽毛的人沒?」鴛鳶壓低聲音,「他就是現如今魔界的君主,也就是我們現在所待之地的主人,可幾百年前,他不過只是個孤魂野鬼,終年飄在魔界的虛無之境,是顧暮秋給了他抹靈識,幫他開靈。」
張林許能理解這些字面的意思,深的卻不太了解,乾脆問道:「開靈是什麼意思?」
「除去與天地一同誕生的靈獸、天人,還有萬物之首人類,其餘精怪,若想修道,必先有屬於自己的靈識,方能吸收天地精華,」鴛鳶揉揉他的腦袋,「靈識可以是別人幫忙開,娘親就是,而你呢,則為與生俱來。」
張林許似懂非懂點頭。
「熄淵開了靈,就與顧暮秋一同修煉,」鴛鳶似乎在回想某些宗卷典籍,秀眉微顰,「他們相互陪伴了大概有……一百多年吧,熄淵魔功大成,開始籌劃著名統治魔界。」
相互陪伴,一百多年。
張林許覺得這兩個詞語莫名刺耳,又想起來熄淵陰柔的面龐,眼神透著曖昧的光,一時攥緊了拳頭,咬唇不知該作何反應。
鴛鳶繼續道:「這熄淵有野心,但能力卻略微欠缺了,所以想要顧暮秋幫他,那時魔界混沌一片,天地間就沒有比這裡再亂的地方了,顧暮秋聽他要求,便幫了他幾次。」
她其實沒怎麼指望張林許聽懂,「可魔物終究是貪心的,他們長了顆黑心,期望別人無限度的為他們賣命,待熄淵上位後,顧暮秋厭了,便也不再願意幫他。」
偏殿的厚重木門被撞了幾下,鴛鳶立刻住了嘴。
張林許站起來,以掩飾自己起伏的情緒,他走過去瞧了幾眼,門外站著兩個守衛,其中一個眼睛瞪得銅鈴般大,也不知是什麼東西變得,猛剜了他幾眼。
他回去坐下了,再看鴛鳶,閉目吐息,已然是入定了。
魔界沒有日光,時間的流動算不清楚,張林許無聊的掰著手指頭,估摸著差不多一天一夜,偏殿的門被敲響了,傳來那隻人模人樣魔物的聲音,「姑娘,出錢的僱主來接您了。」
猶如座雕塑的鴛鳶幾乎瞬間睜開了眼,嬌小的身軀一顫:「誰?」
「見了便知。」
她沉聲道:「那我不見。」
張林許莫名其妙的自木榻上醒來,揉揉眼睛,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偏殿的大門——兩扇比銅牆鐵壁還要厚實的木門轟然震動了下,抖落下不少的牆土。
那魔物似乎焦頭爛額的向外邊說了什麼,鴛鳶豎直了耳朵,聽不真切,但門鎖被人動了幾下,緊接著中間裂開條縫。
她彈跳起來,充滿戒備的盯著那條縫隙,緊接著,縫隙漸漸擴大,「吱呀」一聲,厚重的木門在她面前完全展開了,外界的光線驟然透進來,形成道刺目的光柱,令人無法直視,鴛鳶眼淚被照的蒙了層霧。
白袍,細眼,尖下巴,來者的薄唇輕抿,一隻手頓在空中。
兩兩相顧無言,鴛鳶顫抖著後退半步,小腿碰到了木几上,似乎想脫離,又很無力,她恐懼的去尋找張林許的身影,就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莘宴有了之前追尋她的經驗,不敢貿然上前,謹慎地挪動,輕聲喚:「小黃?」
這是他們相處百年來,莘宴一貫喚她的稱呼,鴛鳶其實喜歡極了這個名字,卻不知怎麼露出一口獠牙,尖聲道:「別過來!」
莘宴僵了僵,面色蒼白的魔物靠近他,「您是否要將這母子帶走?」
他皺眉,「什麼母子?」
張林許坐在塌邊,聞言站起來去拽鴛鳶,故意去叫她:「娘親……」
鴛鳶的眼神驚懼交加,看樣子恨不能馬上暈厥過去,她這時才顯現出了些黃鼠狼的本能,膽小畏光,在偌大的壞境下,只要地上刨個洞她就能鑽進去。
莘宴同樣滿眼詫異,不敢置信的望向張林許,由於太過震驚,面上都沒有了表情,呈現出大片的空白,他笑眯眯的眼睛破天荒露出了點冰寒,近乎仇恨的打量著張林許。
鴛鳶反握回去,「莘宴,果然是你。」
莘宴直勾勾的盯著兩人相握的手,眼瞳直豎,深處血紅,這是他怒氣上漲時的狀態,鴛鳶恐懼無比,巴掌大的小臉蒼白的只剩下白色,眼神亂瞥。
莘宴隱忍的閉了下雙目,再次睜開,瞳色已經恢復如常,他停止了邁過去的步伐,後退幾步,退出了門檻,「把門合上吧,人我不帶走了。」
魔物猶豫:「可是……」
「就讓他們住著吧。」莘宴攥緊了拳頭,與面色惶然的鴛鳶對視,魔物揮了揮手,木門又緩緩關上了,他輕聲道,「暫時不要放他們走,但不要繼續這樣囚禁他們了。」
魔物不敢得罪他,「是。」
莘宴深吸口氣,放眼眺望遠處的天河,魔界無晝夜,只有天際偶爾會出現暗色的晚霞,也不算多漂亮,扭曲的雲彩帶著股獨特的猙獰。
他的心沉浸在這種陰暗之中,浮躁不堪,最後乾脆甩袖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