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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海神娘娘姓甚名甚又是什麼來歷, 盛秋沒再接著問——因為海生花的家到了。
如果眼前這個破敗不堪的草棚也能稱之為「家」的話。
「到了。」
海生花果然在草棚前站定, 隨手把看起來像門板的部分掀開露出一個入口, 「家中比較簡陋,請進。」
草棚從外面看已經十分破敗, 等盛秋進到內部,縱使已經做過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暗嘆一聲, 說「簡陋」都是抬舉它了。
只見這處占地約十來平的草棚內只擺著一張缺了角的矮桌,幾個邊角開裂的土瓷碗洗得乾乾淨淨摞在矮桌上,矮桌下放著一把有些癟的鐵壺與一個草蒲團,草棚邊緣擺著一個水缸, 缸邊堆著幾捆乾柴。
整座草棚內竟然只有這幾樣傢伙事兒, 看起來連尋常起居生活所需的東西都不齊全。
海生花扛著捕到的大魚走進草棚, 隨手將它掛到棚邊支起的架子上,而後走到水缸邊彎腰抱住缸沿兒,用力一挪,盛滿水的大缸竟然就這麼被她抱著平移開來,露出下方一個地洞。
地洞裡放著一個空罈子一個油布包,她將油布包取出打開,裡面有剔骨刀打火石等雜物,還有一個不知道裝著什麼的小罐子。
「我去殺魚。」
海生花拿著刀跟空罈子起身,「你們可以坐在桌子上。」
說完便扛著魚走出草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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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為你住在這兒能弄到船。」
等海生花走出去,亂天音雙手環胸側過臉來傳音給盛秋。
盛秋笑了笑,走到缸邊朝裡面看了眼。
缸底浸著不少雜物,有碎石塊破罐子,甚至還有幾隻破草鞋。
這缸水根本就不能喝。
「怎麼,看這姑娘可憐又心生惻隱了?」
亂天音也走過來朝水缸里乜了一眼,眼睛眯了眯。
「可憐?」
盛秋搖頭輕笑,「我可沒覺得她可憐。」
這姑娘誠然生活困苦,但有著與外表截然不同的力量跟捕魚技巧,可以不誇張地說,就算離開村莊獨身一人,海生花都能活得好好的,只是不知她為了什麼一直留守在北麓漁村里。
「是啊,她不可憐。」
亂天音忽然話鋒一轉,「她哪有我可憐。」
話中藏都藏不住的哀怨讓盛秋不禁笑出聲,「你哪兒可憐啊?」
提出的要求她滿足了,甚至還得寸進尺親了她一口,這也好意思說自己可憐?
他知道從前壯著膽子跟她表白的男生最後被她揍多慘嗎?
「我其實……其實就是……」
亂天音話說到一半又打住,千頭萬緒散做一團亂麻,堵住了原本在嘴邊轉了一路的那句話。
「算了,不說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眼下這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很沒勁,乾脆結束了這個不知從何而起的話題,轉身朝草棚外走去。
「哪兒去啊?」
盛秋笑著拽住亂天音的手,「怎麼,話都沒說完就想跑。」
「……」
亂天音沒回頭,「我只是出去轉轉。」
「外面有什麼好轉的。」
盛秋把人拽回來,「老老實實待在這兒。」
亂天音:……
他就是覺得丟臉丟到待不住才要出去轉轉的好嗎!?
「我曉得你想知道什麼。」
但盛秋接下來的話成功把滿心躁動的亂天音釘在原地,「老實說,我有點兒驚訝。」
說起來,世上大概少有她跟亂天音之間這麼奇葩的關係,兩人在初初相見時便被迫綁定,禍福與共、生死相依。那段時日裡兩個人每天盤算最多的,大概就是如何在自己損傷情況最小的前提下折騰對方。
不過一路磕磕絆絆走來,那些心思早就飛去九霄雲外,只是盛秋從未往深處想過,自己跟亂天音將來會變成什麼關係。
「因為我搞不懂你喜歡我什麼。」
直到那個吻突如其來。
「雖然沒跟你提過,但你大概能猜到,我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並非自願。」
平衡被打破。
「我是個重感情,但又不那麼看重個人感情的人,發現自己變成這鬼樣子時,就做好當一輩子孤家寡人的準備了。」
盛秋走到亂天音面前去——憑藉光環帶來的虛假身高優勢,她能平視著他的眼睛微笑。
「承蒙不棄,下半輩子咱倆就搭夥做個伴兒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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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盛秋最後一句話,亂天音先是呆了片刻,而後,有紅霞一點點、一點點從他緊繃著的麵皮底下泛起,星火燎原般一發而不可收。
他猛地掙開盛秋的手快步朝草棚外走去,走了兩步又突然折返回來。
「這種話怎麼能由你說!」
亂天音色內厲荏並帶著幾分惱怒道。
盯著他越來越紅的臉,盛秋忍不住又笑起來,「怎麼,嫌不好聽?」
她伸手搭住亂天音肩膀,把臉湊到他耳側去,「娘子,要不我換個說法再來一次?」
說完還輕輕彈了下舌。
這次亂天音是毫不猶豫掉頭出門,再不敢半道兒回頭斥責她亂說了。
盛秋站在原地捂著臉無聲大笑,笑完擦擦眼角笑出來的淚花,低頭就見梵音正杵在她身邊一臉好奇抬頭看。
「乖。」
盛秋摸摸梵音腦袋,「小孩子別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