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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以為自己頂多會聽到一些『關於怎樣用運用奸細反間青蓮會』,又或者『用什麼辦法更快地找到青蓮會的人』。
然而都不是。
她說的居然是大局,即便是皇上和軍機處也考慮不到的大局。
還大逆不道地妄圖削減皇權!
秦禛見景緗之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心跳不由有些加快,「我只是隨便說說,王爺不必太較真兒,再怎麼咱們也是一家人,這話走不出去。」
她頓了頓,又道,「如果真走出去了,我也不會承認的,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明白什麼?對吧,王爺。」
景緗之:「……」
簡直膽大包天,簡直喪心病狂,簡直不要命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丫頭太他娘的厲害了——一旦真的走到那一步,削減皇權這一招,分權出去,立刻就能讓建寧帝得到大多數家族的支持。
良久之後,景緗之拍拍秦禛支起來的膝蓋,「王妃說得沒錯,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他喜歡「一家人」這個詞。以前他覺得他和建寧帝是一家人,但現在後者是皇帝,兄弟關係變成了君臣關係,彼此必須涇渭分明,家人關係理所當然的淡了。
秦禛下意識地把腿往下沉了沉。
景緗之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關於宣傳,王妃還有什麼好法子嗎?」
秦禛道:「辦報紙,寫文章,開辦學校,實行義務教育……」
景緗之聽的時候連連點頭,但末了只有一聲慘笑,「六扇門在江南江北屢屢受挫,這些手段聽起來容易,操作起來極難。」
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
秦禛都明白。
看似平靜的生活,其實危機暗伏。
考慮到青蓮會可能會出手報復,景緗之讓秦禛以手指受傷為由請了假,並不再外出。
秦禛答應了——在這種時候固執己見,不但惹人煩,還會給自己和別人都帶來巨大的麻煩。
她開始盡一個家庭主婦的職責,幫周管家準備年禮,畫畫、寫字,核算飛鳥閣和錦繡窩的帳目,給姑娘們發過年的銀子,等等等等。
一連忙兩天,就到了臘月二十七。
這天上午,秦禕應邀來了。
秦禛聽到稟報,接到三昧院門外。
她笑著說道:「二哥總算來了,帶了什麼好東西?」
秦禕從銅錢的手裡接過一隻包裹,「妹妹猜猜看?」
包袱四四方方,但包袱皮的邊緣並不堅硬。
秦禛肯定地說道:「呢子。」
秦禕道,「果然瞞不過妹妹,就是呢子,按照你的意見做的呢子。」
哥倆一邊說一邊進了院子。
秦禛問道:「工人上手了嗎?」
秦禕道:「還成,難者不會會者不難,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大批量製作了。」
秦禛想了想,「這件事暫時緩一緩,先把基礎打勞,人心扶穩。」
秦禕不明白秦禛的意思,疑惑地看著她。
秦禛解釋道:「二哥聽說龐大人的事了吧。」
秦禕點點頭。
龐大人是朝廷大員,卻如此慘烈的橫死街頭,整個京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造成了極大的恐慌。
秦禛在八仙桌旁坐下,親自給秦禕倒了杯熱茶,「如今國庫空虛,來年春汛想必極為難過,屆時流民泛濫,一旦青蓮會藉機生事,和北遼南北夾擊,朝廷絕不好過。」
這也是她明知自己的話大逆不道,也要與景緗之明說的根源所在。
「那那……依依香坊又能好到哪裡去?」秦禕倒吸一口涼氣,「難怪有些人突然回鄉過年,竟然是為了這個嗎?王爺怎麼說?」
秦禛打開包袱皮,「王爺什麼都沒說,這只是我的意見。二哥回去同祖父和父親談談,問問他們怎麼說。」
秦禕帶來三塊呢子,一塊是人字紋,一塊格子,一塊彩色高花。
三塊的做工都不錯,挺括,柔軟光滑,且有油潤感。
秦禕茫然地看著料子,「若果然亂起來了,這些呢子還有什麼用?」
秦禛道:「不可能總亂下去,我們還年輕,只要有命在就不怕。」
秦禕拉住秦禛的手臂,「妹妹,要是真的發生了,你咋辦?」
秦禛在他的大手上拍了拍,「二哥放心,昭王不會不管我的。即便他不管,我也能保護好我自己。」
「哈哈,王妃此言極是,本王不管王妃還管誰?」景緗之掀開簾櫳,大步走了進來。
秦禕白了臉,「王爺,我妹妹只是、只是……」
景緗之拉開椅子,在秦禛身邊坐下,「二哥不必驚慌,王妃比這更過分的話都說過了,我們是一家人,本王不會怪她。」
秦禕道:「那就好,那就好。」
景緗之接過秦禛倒的茶,一飲而盡,「王妃所言並非沒有道理,二哥準備準備,多存糧,如果南城沒有房子,可以派可靠的人租一個。儘管不一定發生,但我們做兩手準備。」
他摸摸人字呢,目光一掃,笑眯眯地說道:「這話本王只在這個房間裡承認,誰傳出去本王殺誰。」
幾個下人同時哆嗦了一下。
秦禕雖然不那麼怕他,但也心有餘悸,壯著膽子問道:「王爺,就沒有法子嗎?」
景緗之右手一伸,搭在秦禛的椅背上了,「說不好,死馬當活馬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