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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座上傳來衣衫淅索之聲,謝長淵站起來,看不出喜怒,徑直走到三人身前。
曉歸一雙眼睛露在面紗外,怔怔地看著他。
「鐵山,你今日的話格外多。」謝長淵薄唇微張,眼神逡巡,出聲道,「你的認親之喜,本座就不留了。」
謝長淵說完,就向門口走去。
曉歸剛想出聲,謝長淵又折回來,眉頭微皺,眼神中透露著一絲怨氣。
「殿下,怎麼又回來了,可是晚上要留下來?」鐵山問道。
謝長淵扭過頭去,聲音低沉:「走得急,忘了件東西。」
他一把抓住曉歸的手腕,強勢地把她籠罩在自己的陰影里:「這個人,我帶走了。」
曉歸做不出表情,胸腔里空落落的,只是在這具軀殼裡的意識顫抖了一下。
曉歸眼神停留在謝長淵抓著自己的地方,默不作聲,任由他牽著自己走了出去。
明明沒有嗅覺,曉歸卻覺得春風和煦,陽光正好,空氣中儘是新鮮花草的氣味。
謝長淵的衣擺發梢就在身前觸手可及之處,曉歸總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表情,努力地控制自己的面容,咧了咧嘴角。
鐵山家主伸出手,想追出去:「殿下!殿下!你是不是帶錯人了?」
庭飛花及時扯住了自家傻爹爹的腰帶:「爹,別去打擾他們。」
鐵山家主被庭飛花一聲爹叫的愣在原地。
曉歸跟著謝長淵一路向前走,他小聲地說了一句什麼,曉歸沒有聽清。
***
謝長淵把曉歸帶到了一架飛轎前,飛轎通體暗紅,細碎的流蘇在轎頂晃蕩,玉石做的鈴鐺間雜在流蘇之間,隨風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
轎旁四個黑色的虛影向謝長淵行了一禮,謝長淵居高臨下地看著曉歸,撩開轎簾,冷冷地說道:「進去。」
曉歸看謝長淵臉色不好,剛剛若是他一直在堂屋內……那她為安撫庭飛花說的話,拉的手……
曉歸沒了底氣,聽話地鑽進轎子裡,老老實實地正襟危坐。
她剛還調侃庭飛花像是偷情被夫人發現一般緊張,結果這個flag莫名其妙地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謝長淵跟著曉歸也進了轎子,與曉歸面對面坐著,他寬大暗紅的衣擺落在曉歸的鞋面上,曉歸縮了縮腳尖。
曉歸偷偷看謝長淵,他果然還黑著臉,鳳目中有些不耐煩的情緒。
她有很多話要說,但到了嘴邊卻一句都說不出口,最終低聲嘆了一口氣。
他倆雖然面對面坐著,卻誰都不先開口說話。
曉歸回憶起過去和謝長淵在一起的時候,氣氛似乎也動不動就僵持住。
過了好一會,謝長淵終於開口:「你嘆什麼氣?」
曉歸沒反應過來:「啊?什麼?」
謝長淵手指捏著衣擺,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個食盒,丟到曉歸懷裡。
曉歸蒙圈地捧著食盒,打開一看,都是以前自己和他提過的,她喜歡的凡間美食。
所以說,他早就知道今日她會來幻海蛛的府邸?
曉歸現在嘗不出食物的味道,但她還是撿了一隻蛋黃酥,放在嘴裡慢慢嚼了起來。
曉歸心想……果然一點味道都沒有啊……
看曉歸吃了,謝長淵才面色稍霽。
謝長淵靠在了轎中的軟墊上,拍了拍身側:「你坐這麼遠做什麼?」
曉歸合上了食盒的蓋子,往他那邊蹭了一點。
謝長淵又拍了拍旁邊,顯然不太滿意。
曉歸又挪了一些。
謝長淵嘖了一聲,拉著曉歸的手一拽,曉歸傀儡之身,一個沒穩住,就摔在了謝長淵的懷裡。
曉歸雙手摟住謝長淵的腰身,一句驚呼淹沒在了他的衣衫之中。
謝長淵把頭埋在曉歸的脖頸處,深吸了幾口氣。
良久的安靜之後,他聲音沙啞隱忍:「你怎麼來的這麼遲……」
曉歸聽著謝長淵悶悶的聲音,眼眶又有些乾澀。
她輕柔地撫摸著身前人削瘦的後背:「我來找你了。」
衣袂糾纏,欲語還休。
***
曉歸醒來的時候,謝長淵仍摟著她,她不知在謝長淵的肩上靠了多久。
她抬起頭就看到謝長淵的面容,他也闔著眼睛,睫毛在臉頰上投出一片陰影。
「長淵。」她喚道。
謝長淵睜開眼睛,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你叫我什麼?」
曉歸聽到他回答,才確信不是夢境,問道:「長淵,我們到了嗎?」
謝長淵盯著曉歸看了一會,轎中光線曖昧,映在曉歸的面容上:「到了,不過剛才看你睡得熟,就沒叫你。」
他扶著曉歸:「走吧。」
「嗯。」
曉歸站在恢宏的門前,整個宮殿蔓延出百丈,朱梁玉棟紫瓦,像一副用色大膽的水彩畫卷,大氣磅礴。
門口的侍衛妖君見到謝長淵紛紛單膝跪地:「恭迎殿下回宮。」
「起來吧。」
謝長淵扣住曉歸的五指,掌心相對,一個細小的印記出現在曉歸的手背上。
他順勢牽著曉歸一步一步地走進了這座如畫的宮殿之中。
一路上,人人跪拜,曉歸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側這人再也不是當年瀛洲山上任人拿捏的弟子,而是妖界之主妖皇謝長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