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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不是寫詩,老三別說康熙不會考慮,胤禛不會考慮,連蘇培都不會考慮。
胤禛沒有打仗的經驗,青海西藏離得遠,長途奔馳行軍這一點,就是一個大問題。
十四正當年輕,騎射上向來出色,加上貝子的身份,各方面的條件加起來,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他沒有獨自領兵打仗的經驗沒關係,康熙肯定不會這麼糊塗,啥裝備都不給,讓他遠去幾千里之外去送人頭,給他配上一堆有打仗經驗的副將,一切就齊活了。
若是十四阿哥領兵,這就是妥妥的鍍金,增加軍功了。
偏偏,若是十四領兵出征的話,合適方便調遣的,離青海西藏最近,打仗經驗豐富的年羹堯。
蘇培能想到的事情,胤禛早就想到,兩人一時誰都沒有說話。蘇培那些找出來安慰胤禛的藉口,在這個節骨眼上,說也沒用了。
經過朝議,康熙果然任命十四為撫遠大將軍,領兵出征,駐紮青海。
從四川調年羹堯前去支援,胤禛負責前去戶部,統領後勤糧草調度。
康熙決定一下,朝堂上看似都為了打仗在忙碌,內里卻風起雲湧。
打仗打的是後勤補給,川藏路艱險難走,年羹堯隨便找個藉口,再加上胤禛,輕而易舉就能切斷十四的後勤補給,讓他永遠埋葬在那裡。
胤禛幾乎徹夜難眠。
從戶部回到府里,秋天來臨,天黑得早,胤禛大步急匆匆進屋,蘇培忙著上前點亮了燈盞。
一聲巨響,蘇培驚得手一抖,顧不得火摺子差點燒到手,循聲望去。
花梨木的圈椅被掀翻在地,胤禛手撐著書案,胸脯上下起伏,如同困獸般,劇烈喘息。
第45章
蘇培能理解胤禛的掙扎與痛苦。
雖然說先前康熙已經警告過朝臣不許站隊,支持某個皇子阿哥,以爭得從龍之功。
富貴險中求,人人都遵紀守法的話,就沒有貪官污吏了。朝堂上的大臣,看到康熙如此安排,肯定會暗中倒向十四阿哥。
胤禛面對當前的朝堂局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艱難抉擇。
不成功便成仁,胤禛不會天真以為,一心想做閒散王爺,就能得到善終。
天家沒有父子親情,更沒有兄弟親情。
別說祖上父子兄弟之間的互相廝殺,一筆筆的血腥都還歷歷在目,就拿圈禁的老大與太子,還有許多年未能露面的十三阿哥,都時刻在提醒著胤禛,一不小心踏錯,將會迎來粉身碎骨的局面。
蘇培當時看到許多關於雍正殺兄弟的事情,還有電視劇演的什麼血滴子,篡改詔書等,各種離奇的劇情五花八門。
他好奇之餘,也曾想過一個問題,如果換作其他人登基,是不是康熙的兒子們就能得到善終。
他媽聽到他的高談闊論之後,很是鄙視他。
他媽說,首先,人生沒有如果,其次,人生若有如果,就跟溪流歸於大海一樣,最後都殊途同歸。
外在壓力永遠存在,利益是永恆的,只要這兩點不變,不管誰坐上那個位置都一樣,事情的結果永遠不會改變。
假設十四阿哥登上大位,大權在握之後,以前支持他上位的兄弟朝臣,會不會要求回報?
十四一旦嘗到了權勢的滋味,他會甘於處處受到制擎,不想真正一言九鼎嗎?
最後,又將是一場血腥廝殺。
蘇培作為胤禛團隊的人,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只能跟著他一條道走到黑。
只有立場,沒有對錯。
點亮燈盞之後,蘇培默不作聲上前,將倒下的椅子扶了起來,並不多勸,退到一旁等著胤禛自己調節心情。
不知過了多久,胤禛低垂的頭抬起來,眼睛潮紅充血,神色困惑,喃喃說道:「為何,為何會如此,我該如何做?我該如何做?」
聲音越來越低,低得蘇培以為是幻覺,胤禛身上濃得化不開的悲愴,令蘇培跟著一陣酸楚。
身而為人,都好難。
蘇培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句話,以前他會以為這句話,實在是太酸,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如今他真的深有體會,哪管你王權富貴,還是販夫走卒,都有各自的難處。
蘇培只恨沒有多看點雞湯,好拿來安慰如困獸般的胤禛。
如今,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拿出僅有的手段,冷靜分析眼前存在的問題。
斟酌了一陣,蘇培走上前,恭敬地說道:「爺,奴才愚鈍,無法替爺解惑,只依著當前的局勢,爺需得更加小心謹慎行事。奴才以為,皇上如此安排,定有皇上的深意,並不是世人所見的那般。」
胤禛眼神如刀,直直看向蘇培,撐著書案,慢慢坐回椅子裡,啞聲說道:「繼續說。」
蘇培依著歷史的走向,大膽揣摩康熙的意思,認真說道:「皇上乃是聖明之君,任命十四爺為撫遠大將軍,爺也清楚,十四爺全無打仗的經驗,無論如何,都擔不起這麼大的重任。皇上不會拿天下江山來冒險,所以調了四川的年將軍前去支援。長途奔襲於將士來說,本身就是大忌,何況青海西藏乃是高原之地,對將士的身體來說,乃是巨大的考驗。十四爺亦如此,他駐紮青海還好,若是貿然進藏,說不定仗還沒打,他自己先倒下來了。要想有功,首先得能活下來。」
西藏本來空氣稀薄,進藏的人要面對高原反應,青海雖好一些,對京城過去的十四阿哥依舊是個巨大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