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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背上的青筋突起,蘇培知道他已經在發怒的邊緣。
至於反清復明,蘇培往胤禛快沸騰的油鍋里,加了瓢水。
「爺,弘昀阿哥今年不過四歲,打哪兒學到反清復明這個詞?奴才猜想,應是弘昀阿哥身邊伺候的人教了他。弘昀阿哥才這么小,他們居然忍心利用他的天真無邪,真是其心可誅。若是傳出去,四歲的稚童,都知道反清復明,好似府上到處都是反清復明的人,這是存心要置貝勒府於死地啊。」
蘇培繼續把小細節放大,帽子亂扣,誓要把長平幾人摁得翻不了身。
胤禛斜了蘇培好幾眼,冷哼了一聲,並沒有被他冠冕堂皇的話騙去。
蘇培心中漸漸焦急,眼角不住朝外瞄,徐阿水這個狗東西,關鍵時候難道又掉了鏈子?
胤禛聰明得很,他搬出來的大是大非,經不起推敲,仔細一琢磨,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可他沒辦法,在緊急情況下,就乾脆來一場豪賭。
賭胤禛願不願意冒險,拿前途冒險,拿親兒子去冒險。
「爺。」李格格帶著哭腔的聲音傳進了屋,「讓開,我一定要見爺。」
蘇培長長鬆了口氣,終於來了。
胤禛皺起眉頭,聽到屋外高良在勸說李格格,揚聲說道:「讓李氏進來。」
高良親自掀起門帘,李格格抱著弘時走了進屋,蘇培似笑非笑看向高良。
不知道是外面太冷,還是他害怕,臉色慘白得跟死人一樣。
胤禛眉頭擰得更緊,起身走上前去,看著襁褓里睡得正香的弘時,生氣地說道:「外面那麼冷,你怎麼把他抱來了?」
李格格嚶嚶哭起來:「爺,妾聽到弘昀居然說什麼反清復明,妾哪能不來,弘時在睡覺,妾實在是怕了,不敢把他獨自留下,便抱著一起來見爺了。」
蘇培見狀,趕緊上前說道:「李主子,讓奴才替您抱著弘時阿哥吧。」
李格格聞言,馬上側開身,一幅防備的模樣。
弘時穿著厚棉襖,加上裹著褥子,人又胖乎乎,實在太重,李格格抱著他,累得手不時顫抖。
胤禛無法,只得親自把弘時接過來抱著,不耐煩地說道:「你別只顧著哭,先說說你聽到了什麼,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
李格格拿著帕子抹淚,抽抽嗒嗒說道:「爺,弘昀是妾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怕是一丁點兒的閃失,就是在剜妾的心啊。」
胤禛聽得直皺眉,抱孫不抱子,他這輩子第一次保兒子,抱著弘時手都快僵硬了,不悅地說道:「你且小聲些,別吵醒了弘時。」
李格格忙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罵:「這些狗奴才,實在是該死,弘昀這么小,哪懂得分辨是非,還不是鸚鵡學舌,別人教什麼他就學什麼,這次被人教著說反清復明,下次指不定教出什麼不好的話來。妾斗膽求爺,讓妾把弘昀領回去養著,妾實在是放心不下他。」
這時被胤禛抱著的弘時,胖身子扭了扭,撇著嘴巴哼哼唧唧,要哭不哭。
胤禛急得手忙腳亂,李格格趕緊上前,輕柔地拍著弘時:「別怕別怕,阿瑪抱著你呢,額涅也在。」
弘時嘴巴動了動,又呼呼睡了過去。胤禛鬆了口氣,壓低聲音對李格格說道:「你打哪聽來的這些話?胡鬧,弘昀這麼大了,早就該搬出來住。」
李格格眼淚又一下流了出來,哭著哀哀說道:「爺,妾知道爺是為了弘時好,可妾也不傻,弘昀被人拿來利用,妾這個做額涅的,聽得心都碎了,只恨不得為他去拼命!」
胤禛怔住,李格格生了三兒一女,對每個都愛逾性命。哪怕她缺點一大堆,在愛兒女這件事上,卻是不容置疑。
對比起德妃,胤禛的神色黯淡了幾分,說道:「你回去吧,我自會處理好,弘昀是我兒子,我哪能讓他受到一點點傷害。」
李格格抽噎著說道:「爺,妾相信爺一定會護好弘昀,妾就先回去了,二格格孝順,還在等著妾身回去用飯,她正在長身子,可不能餓著了。」
胤禛眼神一暖,把弘時放到李格格懷裡,說道:「等我空了就來看你們,弘時重,你讓奶嬤嬤抱著,別累著了自己。」
李格格不知多久沒聽到胤禛的關心,眼淚又止不住流了出來,淚眼朦朧凝望著胤禛,幾乎一步三回頭走了出去。
蘇培從頭到尾都安靜縮在一旁,胤禛送走李格格母子,背手矗立,許久都未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胤禛面無表情說道:「去將長平處置了。與他一起的幾個奴才,也一併處置掉吧,絕對不能把他們留在弘時身邊。」
蘇培心裡一喜,面上不敢顯露半分,把頭幾乎埋到了地里,恭敬應是。
答完之後,蘇培反應過來那是好幾條命,而且馬上得有人補上缺。
弘昀的院子,就是個無形的大坑,他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人,琢磨著說道:「爺,弘時阿哥搬到前院不久,身邊伺候的人才剛熟悉,要是一下全換掉,估計他會不習慣。幾個前來告狀的奴才,不過是受了長平指使,不如依著規矩打板子,打得老實了,他們就不敢再犯。奴才抓緊功夫尋老實忠厚的人送到弘時阿哥身邊,等到他熟悉起來,再慢慢把那些人換掉。」
「這樣也好。」胤禛唔了聲,盯著蘇培的後腦勺半晌,然後說道:「高良.....,他野心太大,卻沒有分寸,也不能留了,你親手去處理。他跟了我這麼多年,身後事……,你不要虧待了他。馬上就是新年,就在年前處理掉,壞事別留著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