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樹根兒還是一副喪頭喪氣的模樣,聲音低低的,「就是那個崔朝霞。」
姜四這次聽的真真的,他凝眉盯著樹根兒看了一會兒,看這小子蔫頭蔫腦的,絲毫也沒有要結婚當新郎官的喜氣,就掂了掂手裡的鐵鎬,「怎麼回事?」
這會兒天都黑了,大家都自己忙自己的,邊上也沒人,樹根兒一點兒也沒有隱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自從崔朝霞在姜四這兒吃了癟,又在幾個女知青跟前丟了臉之後,也不知道是覺得丟了臉,還是怎麼地,很是老實了一段時間,至少在面上沒有作妖過。
樹根兒呢,他挺單純的,以前是真喜歡清秀柔弱的崔朝霞,尤其是聽她喊自個兒哥哥,心裡都火熱熱跟貓爪子撓的一樣。
那時候他真心實意覺得,崔朝霞也是對他有真感情,就這樣結婚生幾個娃,老婆孩子熱炕頭,那生活多美啊。
誰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崔朝霞壓根兒就是把他當成幹活的工具,有累活了裝腔作勢喊他一聲哥哥,他就傻傻來幫忙。
沒有用處了就一腳踢開。
樹根兒是戀愛腦,可也不是死皮賴臉賴著人的無賴,他心涼了,又看著姜四給自個兒出了氣,更歇了心,就這麼想著好好幹活掙工分,攢上幾年錢,到時候也找一個淳樸踏實的姑娘,跟她好好過日子。
可是,意外就這麼發生了。
那還是剛入冬那會兒,天冷啊,村里又沒啥活兒。
樹根兒就跟家裡爹和哥哥一樣在家裡用柳條編了筐,偷背著去鎮上賣了,多少也能賺幾個錢兒。
那天,家裡老太太在院子裡摔了,樹根兒爹和兩個哥哥留在家裡,他自個兒去鎮上賣筐。
回來的時候天都暗下來了,伸手不見五指,樹根兒著急趕路,走到村口的雜樹林那塊兒,突然從路口竄出來個人影,哭哭唧唧的,把他嚇得不輕,還以為是有劫道的呢。
等到聽見熟悉的一聲嬌柔「樹根兒哥哥」。
樹根兒才放下了手裡的傢伙兒,剛想冷淡路過呢,崔朝霞自個兒撲了上來抱住了他,溫香軟玉在懷,他沒把持住.......
說到這,樹根兒頭就低下去了,他沒臉說下去了。
姜四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眉頭擰成了疙瘩,「所以你就跟她在雜樹林裡好了?」
樹根兒腦袋搖成撥浪鼓,「沒,沒有,我就是跟她多說了一會兒話,就家去了。」
姜四嗤了一聲,「然後呢?」
「那之後,崔朝霞隔三差五就來找我,有一回,她把我拉到雜樹林,說女知青都欺負她,我勸了幾句,她給我喝了一瓶不知道是啥的水,我喝了就昏昏的.......
等到醒了,我倆抱著躺在一塊兒........前頭,她來找我,說肚子裡有娃了,要死要活的,說我不跟她結婚,就去公社告我,亂搞男女關係.......」
樹根兒抱著頭都快哭了。
姜四眯了眯眼睛,「你聽沒聽過,咱們清水縣那個周半城的事兒?」
「啊?」
樹根兒茫然了,他抬頭,周半城的事兒跟他有啥關係。
姜四漫不經心說了起來,周半城是清水縣的首富,在解放前有三個姨娘,最受寵的是三姨娘,可謂是夜夜春宵啊,別看三姨娘年輕,心眼不少,她知道自個兒想要在周家站穩腳跟,光靠男人寵愛那是不靠譜,關鍵得給周家生個兒子啊。
可惜,周半城都是個六十多歲的糟老頭子了,三姨娘使勁兒也懷不上,有個小丫頭給獻計,說可以找個精壯長工接種生子。
三姨娘也是個蠢的,為了日後的風光跟富貴,腦子一昏就點頭了。
後來,三姨娘肚子裡是有了,也跟長工有了感情,就更瞧不上周半城這個老傢伙了,不想讓他碰,就跟周半城下藥,假裝倆人睡了,過段時間就說自個兒懷上了。
周半城人老成精,早就把三姨娘和那個長工乾的腌臢事兒摸的一清二楚了,當天晚上就綁了兩人投了河。
樹根兒陡然一驚,「老大,你是說.........」
姜四站起來,把手中沉重的鐵鎬高高掄在半空中,重重砸在冰凍成石頭的雪塊上,淡淡道,「最近,村里可是不少人見到崔朝霞和城裡新來的武陽同進同出。」
武陽是從城裡下放來村裡的第二批知青,聽說是從上海來的,長得斯斯文文,出手闊綽,一看就家世非凡,村里不少姑娘和知青都對他拋橄欖枝。
樹根兒的臉色登時大變,轉身就走了。
樹根兒也不是衝動的性子,他血氣上涌剛走了幾步,又回來了。
「老大,這事兒你說咋辦?」
姜四笑了下,「你怎麼想?」
「..........」
天色漸黑,外頭都冷得人打顫。
大家忙活完了,都趕緊回家吃飯烤火去了。
姜四吃了飯,跟樹根兒一塊兒,悄無聲息溜到了知青點後面的酸棗林里。
那片酸棗林就在知青點邊上,樹多林密,又在僻靜的角落,平日裡沒人去,晚上更是連個鳥影也沒有,正因為沒人去,就成了知青小鴛鴦約會的最佳地點。
鄉下冬日的夜晚黑如濃墨,今個兒晚上夜空上的月光和星星都被遮住了,黑咕隆咚的,伸手都看不見人影。
樹根兒有點沒譜,「老大,今個兒這麼冷,咱能逮著人?」
姜四裹著件破棉襖,懶洋洋靠在樹上,「偷腥的貓兒早晚要露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