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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完一個機器觀察第二個機器,第三個機器……花了小半天時間摸清了製作流程。
總結一句話:設備落伍,流程繁雜,管理鬆散。
她在車間閒散一上午,也沒個負責的來問問她什麼情況。
難怪兩年後停產改制,大部分員工下崗。
到了中午,紅果坐在辦公大樓的階梯上發呆,這個廠子不是久留之地。
工廠里的同事們看她在車間裡到處走走逛逛,六神無主,悶聲不吭,夥伴們既心疼又不敢過分熱情,只能默默盯著紅果的一舉一動。
中午紅果在食堂一人吃完一大盆飯菜,小夥伴跟她聊天,她也聽不見似的,只專心埋頭乾飯。
吃完飯本該娛樂休息的,紅果又獨自一人坐在階梯上呆呆看著旁邊的皂角樹,仿佛一面雕塑,似乎整個人都廢了。
跟她同一車間的女孩們三三兩兩也在階梯上坐下,抬頭盯著皂角樹張望著什麼。
這是姑娘們無聲的反抗!
廠里年紀大的大姐們遭不住淚目了,多好的姑娘啊,就這樣被一心攀高枝的渣男給始亂終棄了,想想自己也有年輕的閨女亦或侄女外甥,她們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議論紛紛,漸漸群情激憤!
大姐們自發去找領導去找婦女主任,這件事必須要有個說法。
其中有個去聲討的大姐還是副縣長的小姨,本想息事寧人讓這事不了了之的廠長曾富平怕出亂子,當天下午就把李正路從財務辦公室暫時調到倉庫做記錄員。
爾後曾富平又把紅果叫到辦公室,當面告訴她處理結果。
紅果不關心李正路的下場,她沒有興趣,但廠長問她有沒有別的要求,是她感興趣的。
當她把自己的疑問拋出來後,曾富平愣住了,他似乎沒太理解她話中的意思,反問:「你要停薪留職?」
紅果搖頭:「不留職。能把我的工位轉讓給別人嗎?」
顯然,紅果還沒來得及好好理解這個時代,如果再早個十年八年,米粉廠的職位還真能值幾個錢。
但時代變了,有志氣的人都下海經商闖蕩世界去了,留在廠里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混大鍋飯的,現在工人的身份已經不值錢了。
曾富平不知道紅果的不懂得,他以為哪個高手給她支了招兒,讓她變相對他進行要挾。
畢竟是他女兒搶了紅果未婚夫,而不久前,他剛剛把李正路提拔為財務股股長,這兩天別人都在偷偷謠傳他扶植准女婿上位,有徇私嫌疑。
曾富平點燃了一支煙,他笑容可掬地問紅果:「你要怎麼轉讓職位?」
紅果不記得哪本書上的主角下崗是有補助津貼的,每個人能拿兩年左右的工資補貼。
那就權當她提前拿了補助吧,紅果伸出兩根手指,曾富平以為是「兩百」,他慣性問了句:「多少?」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起,曾富平接起電話,是鎮長親自打來的,說副縣長明天要來米粉廠視察,讓他們準備好接待工作。
曾富平詫異,副縣長怎麼突然要來廠里視察?連鎮長也不知具體的情況。
曾富平看了看紅果,這女孩看上去乖巧,但目光卻並不友善,他又想起今天來鬧事的副縣長小姨,他曾富平奮鬥半輩子好不容易當上廠長,不會被這破事給整沒了吧?!
「你說你要多少補貼?」
「兩年工資。」
兩年工資加起來差不多有四千元!
好傢夥,看不出來,這平時看起來文靜又乖巧的小姑娘,胃口可一點都不小。
曾富平「嘿嘿」笑了兩聲,樂了,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的老江湖,竟然讓個鄰家小姑娘給拿捏了。
紅果見曾廠長笑有點尷尬,從他的眼神里,她還看到了心虛,她突然意識到,是要價高了。
但曾富平的尬笑和心虛說明他不敢還價,這是一個絕佳的上分機會,她不能就此錯過,便微笑著道:「一口價五千。」
「……」
曾富平笑容瞬間凝固,隨即又不得不保持著體面的微笑,他連咳了幾聲,被煙嗆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回紅果徹底明白過來,曾富平不過是個外強中乾的軟腳蟹,她假裝乖巧地笑了笑,「要價低了是嗎?那六……」
不等紅果說完,曾富平咳嗽著伸出一隻手,打斷她:「五……五千,咳咳咳,就五千……」
已經超過了既定目標,紅果勉為其難答應了,這個時候不能把人逼的太厲害。
以前圍攻敵方基地的時候,隊長總是讓她留出一個口子來,不能把裡面的人都堵死,如果堵太死,對方知道不全力反擊就不會有任何生存的空間,那無形中會增加攻略難度。
就這樣,只去上了一天班的紅果把職位給「賣」了,還賣了五千。
廠長答應月底把錢給她,紅果計算著距離月底還有小半個月,應該沒什麼問題。
曾富平見紅果眉頭微鎖半響不說話,以為她不樂意,他長長吐了口煙,無奈把菸頭摁在辦公桌上的鐵皮盒裡,「明天給你。」
紅果反應過來,這曾富平可真的太虛了,曾富平盯著紅果那寒光微露的表情,立馬改口,「那你等一等,今天下班前我讓財務拿給你。」
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把補貼搞到手,紅果禮貌地給曾富平鞠了一個躬,「勞煩您了,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