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紅果試探地問:「桂奶奶,你說我們這院子裡還會有寶貝嗎?」
桂奶奶微微駝背,她抬頭看紅果,眼神柔和而慈祥,她笑道:「誰知道呢。當年山匪走後,這院子被人挖了好幾遍,如果真有也都應該被挖走了。」
這事紅果之前也聽人說過,她問:「誰來挖的院子?」
「債主,長工,有力氣的都來挖,當年我還在鄉下沒來呢,都是聽桂也他爺爺說的。」桂奶奶把竹篩放一邊,她拉開抽屜找東西。
聽桂奶奶的意思,山匪來的時候,她在鄉下,住哪個鄉下呢?封舉人也一起?
桂奶奶找出一張牛皮紙蓋在玻璃瓶上,道:「那時候我住桂也他爺爺的老家,這邊出事後又過了兩三年我才跟到玉衡來的。」
「我聽蔣伯說,當年山匪來之前,封舉人和他的小妾一起失蹤了,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桂奶奶手輕微頓了頓,隨即用紅繩把牛皮紙封住了瓶口,她笑道:「幫我拉著繩子。」
她在迴避這個問題。
紅果也不好再問,她幫桂奶奶紮好瓶口,又替她把瓶子放到了房間頂櫃裡。
她家房間的頂柜上放了很多玻璃罐子,黃豆紅豆花生芝麻,樣樣齊全,紅果問她:「放那麼高您要用的時候也不好拿。」
桂奶奶幫紅果扶著椅子,「這個留著明年吃的,便宜的時候我就買了存起來。」
老年人過慣了饑荒的日子,總喜歡未雨綢繆,跟她奶奶一樣。
紅果放好東西,把椅子歸位。
桂奶奶穿著小襖子,她不知從哪裡拿出兩個橘子塞給紅果,「給你這個。」
紅果也沒客氣,她剝了橘子皮,嘗了一口,橘子味很濃郁,味道挺甜。
桂奶奶眯著眼看著她,笑問:「甜嗎?」
「甜。」紅果掰開一半給桂奶奶。
桂奶奶搖手,「老咯,牙齒不好,你吃著甜,我吃著倒牙。」
桂奶奶靜靜看著她吃,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這房子我們都不要賣。再好的樓房都不如我們這種帶院子的。我家不賣,你家也別賣。他們拿我們沒辦法,官再大又怎樣?現在不是解放前了。桂也在他們那邊不過是個學徒工,每個月拿幾十塊錢,換什麼工作不行?」
桂奶奶的這個表態讓紅果很安心,她把橘皮丟到了垃圾斗里,「我奶奶也是這個意思,在這裡住習慣了不想換房。萬一哪天你們家改變主意了,一定要提前跟我們通個氣。」
桂奶奶滿口答應,她想了一想,又道:「我也不愛說人閒話,不過……老吉這個人啊,你們還是不要跟他走太近。」
桂奶奶勸紅果他們不要跟老吉走太近,她琢磨著這話里起碼有三層意思。
一層是桂奶奶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桂奶奶知道紅果和宗炎的關係?
一層是老吉這個人在桂奶奶看來並不靠譜。
還有一層是,他們的一舉一動桂奶奶都看在眼裡。
「為什麼?」
「他都是以幫杜老闆的名義在買房,但是我們誰都沒見過杜老闆。」
原來是說這個,紅果鬆了一口氣,她笑著點了點頭:「無論是杜老闆還是刁老闆,誰來買房,我們都不賣。」
兩家商量好了,賣房的事一定要共同進退。
………
平常上班時間,采玉房都很閒,紅果沒事就到玉雕房跟著其他學徒學東西。
那日她從玉雕房回來,很難得,采玉房裡的其他同事都在。
采玉房除了紅果,其他都是有一定年紀的老男人。
一個李東是她還沒來之前就負責採購的主任,因為紅果搶了他晉升的位置,心底對紅果意見不小;一個老廖是鷯哥的父親,大玉坊的老員工,採買老手;還有一個雷鳴算是三人當中最年輕的,是鑒玉專家,看玉高手。
他們個個身經百戰,幾乎每個月都要去木得各大場口採買玉石。
紅果她一個不懂玉的小女孩哪裡壓得住這些牛人,所以她作為房頭,幾乎不管他們的事,只負責簽字和算帳。
農曆年之前采玉房要最後去一趟木得進行採買,李東他們三個寫了出差申請表遞過來要紅果簽字,紅果看了眼經費預算竟然是十萬。
十萬在這個年代可不是個小數目。
而且平常去場口,采玉房的人並不會帶現金去,都是談好了價錢,財務劃帳的。
李東坐紅果前面,他回過頭來,一看就知道小女孩啥都不懂,他往菸灰缸里擰滅了菸頭,咳嗽了一聲,稍微有些不耐煩,但又不得不耐著性子解釋:「這不是去場口,是去玉料大集,每年莫八鎮年關的玉料大集都是這個預算,遇到好料子要有現金在手才能搶到貨,不然馬上就被別人買走了。」
年紀最大的老廖坐在最外面卷土煙,他把卷好的土煙放舌頭上舔了舔,道:「有些人等這個大集都等一年了,每年都有人能撿漏買到好玉,不知今年的貨怎麼樣。」
坐在角落的雷鳴是三個人里最沉默寡言的一個,平常沒事就坐在辦公室看閒書,也不愛出去跟大家一起賭玉,到點就下班。
雷鳴沒說話。
李東又道:「往年是老闆親自帶隊去,今年就我們三個。」
紅果拿著帳單去找張凱,張凱在辦公室玩石頭,他關掉手中的手電筒,朝她招招手,道:「我正想找你,今年的莫八鎮大集,你跟他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