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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眼神……
和如今這平靜模樣一對比,她心中不由一跳。
天子,真的是一時興起……
她心中慌亂,不敢多想,將所有心思壓進心底深處。
她放輕呼吸,緩緩移動視線,有些擔憂方才天子的異樣被人發現。
可目之所及,諸人都言笑晏晏,毫無異樣。
按理說她該鬆一口氣,可她心中卻還是慌亂。
做賊心虛,不外如是。
季雁來捻著帕子輕掩唇角,擋住那一絲苦笑。
這種日子,這種日子……
她垂下眼眸,只覺心中疲憊。
虞晚柔低著頭,悄然避到一旁,渾身冰涼。她總覺得剛才天子看她那一眼時,十分不喜。
「二哥。」她有些無措的喊了一聲,看向身側的虞上雲想說說這件事,卻見他正垂著眼眸明顯是在想事情,她便立即噤聲,沒敢打擾。
她轉著手腕上的絞絲並蒂芙蓉花鐲子,又慌又急,不解皇帝怎麼忽然摻和起了榮王的家事。
明明之前的那幾年他從未管過,還是說,他的主要目的其實是在針對虞家?
這個問題不止她,在場的大部分都在想。
「陛下。」季雁來緊著心過來。
寇元青要做什麼?
「今日大學士為我讀經,聽說我要來公主府,便念叨了幾句,王妃以後有空,不妨多回季府,也免得大學士這般惦記你。」寇元青什麼都沒做,只面色淡淡的說。
只是因為關愛臣子,所以也願意為了臣子愛女出個頭。
好像真的只是因為這個原因一般。
季雁來下意識都信了。
不管是不是,發現天子沒有露出其他意思的時候,她還是長長的鬆了口氣。
別人更是恍然,天子對季家的倚重相比前兩任帝王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如此,倒也正常。
思及此,不由心生艷羨。
帝王的寵愛和信重,是臣子的晉身之階。
新帝登基不過四年,又因登基之前鮮少外露名聲,臣子們對他也無甚了解,如今只知他心性冷硬淡漠,不近女色,做事強硬。
上位者如此性格,難免會讓人心生敬畏,行事便會束首束尾。可他竟能如此寵愛臣子,倒讓不少人放下了些心,心思隨之浮動。
誰不想這樣被信重的是自己呢。
可真的如此嗎?
幼時寇瓏玉從未在意過這個弟弟,等他後來嶄露頭角又是在邊關,再然後,他就異軍突起成了新帝,如此種種,她自然不可能有多了解這個弟弟。
可不知怎的,這會兒心中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皇兄說的是,」寇元嘉臉上又有了溫柔的笑意,道,「岳父這樣惦記你,王妃可多回季府,至於王府中那些小事王妃交給下人去做就好。」
「倒是我的疏忽,多謝陛下提醒。」季雁來一一謝過,又道多謝王爺體恤。
看似和樂融融,實則暗潮洶湧。
這些年京中許多人嘆息榮王妃不被榮王所喜,可在有心人眼中,只季家是皇帝的鐵桿純臣這一樣,榮王就不可能喜歡她。
沒人會喜歡皇帝放在身邊的耳目。
說話間季雁來落座,寇瓏玉一個眼神過去,不多時,就有婢女上前稟報,道,「公主,蘭花已經送來了。」
這話一出,眾人才想起,原來今日這是蘭花宴。
寇瓏玉立即讓送進來,又含笑對寇元青說,「這蘭花可是罕見的黑金二色,陛下看看可喜歡,若是喜歡,我這便送進宮去,沒事能給您解個悶也算是它的造化了。」
「哦,那我倒要看看。」寇元青似是來了興致。
說話間,一行婢女翩然進來。
兩人捧著蘭花盆在前,碧葉伸展,黑底金邊的蘭花在枝頭顫顫巍巍,清雅且華美。
有人驚嘆,可更多的人卻不由的把目光投向了蘭花身後的那一襲白衣的女子身上。
一個比蘭花還要美麗的女子。
婢女們小心的把蘭花放在花架之上,俯身拜見天子。
那女子緩步上前,緩緩福身,一舉一動間柔婉動人,婀娜多姿,柔聲道,「臣女雲辛怡,拜見陛下。」
原來是雲氏女,宸華長公主的母家。
有人不由的把她和季雁來相比,覺得少了些許穠艷貴氣,可那一身縹緲出塵的氣質實在出眾,竟是不相上下。
這樣的場合,又現在天子來的時候才讓人出來,這個心思——
眾人都看向寇瓏玉。
這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季雁來眼睫輕顫,心中也跟著動了動,眼尾不由自主的瞥向天子。
若這姑娘真能引了天子喜歡,那絕對是一件好事。
「起。」寇元青隨口叫了句起,連個餘光都沒有給那女子。
幽蘭一樣的美人裊裊起身,輕輕看了眼堂上的天子,便就紅了臉頰。
「辛怡,來,到我這兒來。「寇瓏玉伸手叫了人過去站在她身邊,又對著身側的寇元青說,」陛下看看這花,可喜歡?」
「不錯。」寇元青贊了一句,轉了轉手上的扳指。
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一片黃色被紋刻成龍首豺身,口銜刀劍,正是睚眥。
青陽喜花,可惜,這盆不適合給她。
他心中惦念,準備回頭找人安排一下,多找些奇花異草送與佳人,也好討她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