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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明春,晌午給你送飯,在地里睡半個小時可以,晚上還是算了。晚上讓娘給你送飯,吃完干到八點半天黑透再回來也差不多,大不了早上早點去。」
這時候早上四點半就能看清幹活兒,晚上八點半才黑透,足夠了。
小姑笑道:「行,嫂子說了算。」
因為要早起割麥子,晚上就不干別的,林蘇葉讓她趕緊沖個澡洗洗頭早點睡。
小姑上炕睡覺的時候,薛老婆子猶豫一下,瞅著林蘇葉好像出去了,她就進屋對小姑道:「你也別往死里使喚你三哥。他才幹活,怎麼也得適應一下。」
小姑:「不往死里使喚他,我是哄他玩兒呢?他是三歲孩子?」
可真逗。
薛老婆子:「那怎麼也是你三哥,給他改毛病,也不是要累死他。」
小姑:「老太太你放寬心吧,他那身體比我大哥好,我大哥都能幹,他有什麼不行的?他就是太懶,把懶病治好以後還能給你養老呢。」
大軍在一旁看書,沒吭聲,小嶺卻笑嘻嘻地道:「奶,咋的,你心疼我三叔啦?」
薛老婆子:「拉倒吧,我心疼他?我叫好呢,使勁累他,不給他改了這個懶病怎麼行?」
小嶺:「奶,我和大軍可以勻個雞蛋給他吃,畢竟他是你老兒子嘛。」
薛老婆子立刻捨不得,「那可不行,你倆必須得吃雞蛋。你倆讀書多累呢,明天就要放麥收假,你倆也要跟著收麥子,吃雞蛋才有力氣。」
老兒子哪裡有大孫子香啊,薛老婆子瞬間不心疼老兒子了。
林蘇葉出了一趟門,她去隊長家找薛明流,他負責安排村里巡邏呢,防止小偷、失火等事務。
她找自己,給薛明流整得話都不會說,得虧晚上看不清他通紅的臉。
她就說了兩句話,讓薛明流他們快天亮的時候往老三家門口巡邏,別讓他跑了。
果然,三四點鐘的時候,東邊天際已經蒙蒙發青,薛老三穿好衣服鬼鬼祟祟地往外溜。
他要逃出去躲起來!
他受不了這樣的虐待!
他寧願去干別的活兒,一天賺六七個工分,一點都不辛苦。
他受不了這樣高強度的勞動,哪怕賺15個工分,他也不要!
他已經和宋愛花商量好,他躲出去,小姑要幹活,不可能去找他。
等小姑去割麥子,他再去別的地里干別的活兒。
結果他剛打開院門,就見薛明流在外面站著呢。
薛明流笑道:「三哥,你幹什麼去?」
薛老三:「明流,我、我鬧肚子。」
薛明流:「家裡不是有茅房?」
薛老三:「侄女、侄女在呢。」
薛明流笑道:「走,去我家。」
薛老三氣得「砰」把大門摔上,氣死了!
薛老三到底沒躲成,一早就被小姑趕去地里繼續收麥子。
今天熟的地塊更多,勞動強度更大!
不管是躺平、擺爛、下跪、裝病,任何招兒對小姑都沒有。
你要想活命,只有割麥子一個。
她陰惻惻道:「就算你想死,也只能割麥子累死,不信你試試。」
薛老三徹底沒轍兒,看來他只有累死在麥地里一條路。
老天爺啊,為什麼不打雷劈死薛明春啊,劈死他也行啊!
在小姑的淫威下,薛老三每天被迫去收麥子,速度還不慢,慢了就挨踹。
然後他就受到了隊長的表揚,給他和小姑一樣,一天十五個工分,這是麥收、秋收時候對很能幹的壯勞力的特別嘉獎。
薛老三:我不想要十五個工分,我想躺平,我想睡覺,我想懶著!
可惜沒人聽見他的心聲,他註定只能累死在麥田裡,沒有別的出路。
他不服也只能憋著,認命,每天生不如死,生無可戀。
然後一天比一天哭的次數少,一天比一天挨捶的次數少。
最後也被逼著跟全場。
他每天都給自己唱一出「楊子榮敗給了座山雕」的苦情戲,把給自己貼上楊子榮的標籤,狠狠地自憐一番。
聊以慰藉。
轉眼農田裡的麥子大片大片的成熟,一夜之間原本綠色的農田就被暖風吹成了金色的海浪。
風一吹,麥浪滾滾,金黃耀眼。
麥熟一晌,必須搶收。
昨天還看著青黃的麥子,一晌午的大太陽就能曬熟,就得必須趕緊收割,免得暴在地裏白瞎了,還得提防這個季節突然下雨。
壯勞力們連軸轉在地里吃、在地里睡,就為了最短時間把麥子收回來。
壯勞力割麥子、收麥子,次勞力在場院裡曬場脫粒打場。
學校放了麥收假,孩子們也要跟著去地里撿麥穗,都能賺工分。
年老的婦女負責做飯送飯,然後在家裡幫撿麥草。
這會兒麥子脫粒都靠牲口拉著磙子滿場院跑,俗稱打場。為了方便打場,麥子是先攔腰鍘斷,底下麥稈連同一些小穗麥子就按照數量分給各社員家,讓他們家裡孩子和老婆子撿麥草里的麥穗。
這樣全村除了還吃奶的孩子,連莎莎這樣的小孩子都能坐在小板凳上幫忙撿麥穗。
為了給割麥子的勞力補充體力掃除疲勞,當地社員們都會采傷力草做雞蛋湯喝。
薛老婆子也在牆根種一些,每天掐嫩葉子做一鍋雞蛋湯,晌午晚上就給小姑連飯菜送去,薛老三也跟著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