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頁
7677年進行政策調整,他卻躲過去,並沒有被處分,依然在美院當他的領導。
至於他和朱小娟是如何勾結的,事情也很簡單。
朱小娟小小年紀就暗戀黃顯寧卻求而不得,總覺得是兩家門第差別太大導致的。
她父母蹦出來帶頭迫害黃家的時候她心有愧疚,隨即又覺得黃家垮掉對她來說未嘗不是好事兒。
如果黃家一直那麼高高在上,黃顯寧怎麼可能瞧得上他?
只有將他拉下神壇,讓他和自己一樣站在泥地里,她再給他關愛和幫助,這樣才能拉近他們的距離,溫暖他,讓他愛上她。
她跟著父母揭發黃顯寧趁著教她讀書畫畫的時候猥褻她,還猥褻別的女孩子。
其他女孩子和父母不承認,他們不敢和當時的勢力對抗,便選擇了緘默。
朱小娟的父母卻覺得他們害怕損害女兒的名聲,以後嫁不出去,所以不敢說實話,不敢揭發黃顯寧。
他們對黃顯寧進行了殘忍的報復,逼他認罪,黃顯寧卻寧死不認。
他只是把朱小娟當保姆家的小妹妹,沒有半點男女之情。
朱小娟卻魔怔了一樣,編造了很多他們在一起的細節,當時以打倒階級敵人為要,自然也沒人去調查是不是真的。
後來黃顯寧有好幾次摘帽子的機會,卻都被人惡意打壓,還有幾次進市革委會、省革委會工作的機會,也被朱小娟和那位領導合謀破壞。
1972年中央美院邀請一批各地頂尖畫家去首都,跟著中央芭蕾舞團繪製當時幾大紅色革命舞曲的連環畫和宣傳畫,到時候要在文匯報上發表。
其中就有黃顯寧。
這個機會卻被那位領導以黃顯寧改造不徹底、依然是人民頭號敵人為由拒絕了。
總之就是不讓他離開美院。
李桂珍去翻翻資料,的確有這麼一回事,當時黃顯寧和另外兩位畫家受邀請前去,他沒去就補上了另一位。
如今那三位畫家兩位回來,一位留在首都美院工作。
黃顯寧鄙夷道:「朱小娟與那位領導狼狽為奸,卻顛倒黑白說是保護我不得不犧牲自己委身於他,多年和他保持著不正當的男女關係,並且打過幾個孩子。」
李桂珍和治保主任都驚呆了。
他們對視了一眼,黃顯寧說的那位領導可是美院的革委會副主任,他還是市里一位文化幹部。
他兼職美院副主任,平時不常來學校,所以李桂珍等人也不是很了解他的生活。
治保主任小聲道:「李主任,這事兒咱學校管不了吧。」
學校頂多開除他校領導的身份,可治不了他。
李桂珍:「我會給市革委會匯報的。」
原本學校有事兒要先匯報給教委,然後再在市委討論,可這件事事關重大,李桂珍覺得還是直接跟市革委會匯報更妥當。
問完黃顯寧,李桂珍三人又趕緊審問朱小娟。
朱小娟卻瘋瘋癲癲的,一會兒說自己為了保護黃顯寧犧牲太多,他卻忘恩負義,一會兒又說自己是被人逼迫的,如果她不從那人就要害死黃顯寧,逼著她當地下情人,一會兒又改口說她從來沒有和誰那樣過,都是黃顯寧污衊。
自保主任:「她這般瘋瘋癲癲的,很難做證。」
李桂珍:「讓黃老師過來和她對質。」
黃顯寧說的很多事兒,都是他從朱小娟、黃偉等人口中得知的,之後他又悄悄進行了調查印證,親眼見過朱小娟和那位領導在校外秘密同居。
他對李桂珍道:「李主任,她並沒有瘋,只是裝的。」
假裝瘋癲,逃避她良心的譴責,合理化她的惡毒,一切都是別人逼她的,都把她逼瘋了,不是她的錯。
朱小娟便開始撓自己,扯自己的頭髮,迴避正面回答問題。
李桂珍威脅道:「你要真的瘋了,那就給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朱小娟便安靜下來,卻渾身微微哆嗦。
不管李桂珍怎麼問,她都不肯再開口說話。
李桂珍直接給精神病院掛了個電話,請他們派權威人士來美院一趟,這裡有個涉案學生需要判斷是有精神疾病還是裝瘋賣傻。
醫院當即表示會派一名精神科醫生和兩名護士前來,到時候請做好接洽工作。
朱小娟突然激動起來,「我沒病,我不是瘋子!」
李桂珍:「不是瘋子你隨便揮刀殺人?」
要麼因為殺人判刑,要麼因為發瘋住院,沒得選擇。
黃顯寧離開政教處辦公室,信步往教學樓走去。
五月的陽光艷麗飽滿,熱烈卻不給人炙烤的感覺。
校園裡的時令花草開得花團錦簇,空氣中都瀰漫著花草的清香。
他的嗅覺回來了,他對美麗的鑑賞也重新回到身體裡。
這麼多年他第一次覺得腳步輕盈,渾身卸下千斤重擔,雙肩輕鬆得腳步有些飄浮。那顆原本壓抑在陰霾中的心透過一絲陽光,呼吸到一絲新鮮空氣,窺探到一點美好的前景。
人生就是這樣起起伏伏,在曲折中跌跌撞撞。
平不平反於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他剖開了那個膿瘡,兇狠地回擊了他的敵人。
能說出口,就已經是勝利。
這一刻,他很想放生高歌,又想翩翩起舞,還想飛身而起,以靈魂為畫筆,讓天地做畫布,畫一幅曠古絕今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