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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想的這般通透的人沒有幾個。」
「兩個人結婚了,應該就像爸爸說的那樣,互相扶助,而不是成為另一方的附屬物;也沒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下去的道理。世上大道千千萬,總有辦法能活下去。就比如今天這個當事人,她和丈夫一樣都是要在茶園工作的,現在他們改了,不計工分了,而是計件,就是算重量,一天採茶多少斤,女人手腳麻利,一天採茶比男人還多呢。茶園怎麼開工資的?我沒問,不過夫妻倆應該收入差不多。要是肯離婚,兩個孩子一人帶一個,就是孩子苦一點,別的也沒什麼。」
「那你最後怎麼處理的?」
「也沒辦法,」姜明光嘆氣,「就讓男的寫了保證書,再打老婆主動罰款。」
宗齊光失笑,「這可不是什麼好辦法。」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不算什麼解決方法嗎?但當事人不願意離婚,我也沒辦法。」
「還是要想一個根本性的解決方法。」
「解決方法我是有啊,男人第一次動手打老婆的時候,老婆就該狠狠揍男人一頓,我保證下次男人再想動手之前會好好想一想,敢不敢動手。」
宗齊光鼓掌大笑:「確實是個好辦法!」
農村男人打老婆常見,能往縣婦聯跑的不多。玉龍縣下屬20個鄉鎮,人口40多萬,其中一半是女人,那就是20多萬人,事情還是很多的。
目前來說婦聯做的最多的事情是聯合各中小學和縣教育局,挨家挨戶動員失學兒童入學;另外準備開展從縣到鄉鎮的「三八節」婦女文化活動,讓縣婦聯的副主任做個策劃案;準備安排女性生產骨幹進修炒茶技術,讓下面的茶區推薦人選,還要推薦炒茶師傅;要準備每年的婦聯幹部進修課程;挑選貧困女性重點扶貧;
加強與計生部門的聯合工作,宣傳推廣計劃生育這項基本國策,還要跟計生部門做一個聯合的講座,要求計生部門不得粗暴執法,一定要以勸說為主,不能出現將大月份孕婦直接拖去鄉村醫院墮胎的行為;如果出現計生人員粗暴執法導致孕婦死亡的事件,將開啟「問責」程序。
縣計生委主任也是女性,當即表示不服,直接去問了縣長;縣長推給了縣委書記,縣委書記表示,決不允許出現計生工作中簡單粗暴的做事辦法,出人命肯定要問責,要一層一層的追責,哪怕追到他這個縣委書記也是一樣。
計生委主任也趁機提條件,那麼超生問題就不能卡的太嚴,指標也得按人口比例來,不能隨便定;還有,完不成怎麼辦?
於是陳書記臨時找了婦聯和計生委的四名正副主任來開會。
姜明光早看過了統計數據,胸有成竹,「我縣育齡婦女若干萬人,其中18歲到40歲婦女若干萬人,已婚占90%,已婚已育占80%,未婚不用管,已婚未育要求第一胎開生育證;重點在已婚已育的這80%。我省的計劃生育政策是非農業戶口一孩,農業戶口二孩,只有一孩的要求二胎間隔至少三歲到五歲;已有二孩及以上的才是重點工作對象。」
計生委主任說:「尤其是二女戶,這幾年躲出去超生的有若干戶,不住在縣裡,我們也管不了。」
陳書記說:「他們不回來,我們確實也沒法管。要是回來了——」看了看姜明光。
「回來了就罰款,定一個額度,一個孩子多少錢。不然怎麼辦呢?生都生了。」姜明光無奈的說:「超生游擊隊的問題也不是我們一個縣的問題,還是要改變群眾的觀念,生男生女都一樣。這就要從政府做起,從政策上做起。生男孩當然沒問題,娘家婆家都高興,家裡也有了20年後的壯勞力;但生女孩也沒有什麼不好啊,誰不是女人生的呢?」
陳書記便笑了,「對對,小姜主任說的對。」
「壯勞力還得20年後才能用得上,所以生男生女實際在孩子未成年之前,差距不大。不如這樣,」姜明光笑笑,對計生委主任說:「我和劉主任也商量了,希望縣政府能給一點實際的獎勵。劉主任,你來說吧。」
計生委劉主任說:「城裡獨生子女家庭自願只生一個孩子的,有『獨生子女光榮證』,還有『獨生子女費』,我和姜主任的意思是,單女戶再多給一份『獨生女費』。獨生子女費是父母各一份,獨生女可以再給女兒一份,希望縣財政能夠支持。」
陳書記有些意外,「這條可以考慮,我會跟縣財政看看能否有財力支持。」
姜明光又說:「隨著科技的進步,男女體力差異會越來越小,就比如前幾天我到貓貓斗處理一樁家庭糾紛,發現現在女茶工的工作量跟男茶工差距不大,她們採茶手輕,速度又快,單位時間採茶量超過了男茶工。這也是為什麼茶園裡大多都是女茶工的原因。」
「對對,你說的對。」
「從經濟原理上來說,一個家庭里雙方經濟能力差距過大,肯定是家庭不穩定的最大因素,咱們讓女人賺的錢跟男人差不多,這樣從根本上改變重男輕女的行為可能要容易不少。」姜明光謹慎的說。
陳書記沉吟片刻,「我懂你的意思了。確實,我們現在的工作方向是扶貧,扶貧其實是不應該分男女的。」
「『□□』不管什麼年代都是第一位的,咱們國家不能再亂了,也不可能再亂。家庭穩定才是社會穩定的基礎,家庭想要穩定,就要儘量讓女性有經濟能力,這樣她們在家裡才能有家庭地位,如此才能減少家庭矛盾。如果我們為了計生指標簡單粗暴的工作,勢必會造成群眾的不滿。」姜明光說的頗是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