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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吧,你們村里給安排個人,專門負責照料孤寡老人和馬老漢這樣孩子不在身邊的困難戶,至少一日三餐管理起來。你們村小,能有幾個孤寡老人和困難戶?夠五保戶資格的,申請一下國家的補助。馬老漢暫時缺乏生活來源,也給他申請一下,先申請半年。等馬家另兩個孩子回家,讓他們父子商量一下,老人總歸還是要人贍養的,要麼回來一個,要麼給生活費。」
馬村長說:「行。」
「看看哪家願意承擔這個事情,一日三餐定個價格,直接給錢,要求至少兩葷兩素,一份炒肉絲,一份魚,一份青菜豆腐之類,一份海藻,除了豬肉要買,其他也不貴,對吧?」
馬村長連連點頭,「行,不貴。」
「你們可以定一份菜單,每周七天,菜色要有不同,不能天天都吃同樣的幾樣菜。米飯要管飽,還要保證乾淨衛生,送餐上門。集中管理三餐實際比一家一戶單做要省錢,其實就約等於食堂,只是你們這個食堂是專門為孤寡老人困難戶服務的。先試行一個月,帳直接從五保戶補助裡面扣除相應費用,還包括給做飯的這個人的工資。」
馬村長想明白了,「這是好事啊,就等於至少解決了一個人的工作。」
「對。這個工作安排給女人,找個平時手腳麻利愛乾淨的婦女去做。」又說:「老馬啊,你要把在家裡的婦女同志的勞動力利用起來。女人不能上船這事是上千年的思想問題,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事兒。男人出海了,女人待在家裡做家務活,可家務活不算錢啊,咱們的女同志多虧呀!」
馬村長不以為然,「女人嘛,還不是在家帶帶孩子做做飯收拾收拾家,家裡沒個女人可不像話!」
「你這個思想也有點陳舊了。」姜明光適度的板著臉,「要承認女同志在家裡的勞動,女人不能出海掙錢,家務活也得不到你們男人的承認,那怎麼行呢?就是舊社會給地主家當傭人還能有工錢呢。」
馬村長一琢磨:沒錯啊!
再去一戶有殘疾子女的家庭走訪。
這家原本已經有了一女一子兩個孩子,女兒是頭生子,今年九歲,五歲檢查出來有先天性心臟病,不好治,最好的治療方法是做手術,但我國現在心臟手術技術還很落後,這孩子可能活不到成年。因此這家得到了生育第三胎的指標,生了個三娃女孩,還沒滿周歲。
倆夫妻都挺能幹,男的頭腦活絡會說話,肯干能跑,在縣裡幾個鎮聯繫魚販,算是個中間商,這附近幾個漁村都是他的業務範圍,收入算是村長之下的頭一份;女的開了全村唯一一個小雜貨店,方便全村群眾。
村民多可憐他家大女兒年紀小小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死了。他家生活倒是很不錯,蓋的也是新磚房子,兒子七歲上學去了,大女兒在家。
「怎麼不讓孩子去上學?」姜明光問。
女店主忙著倒水泡茶,「書記您坐。」
「去哪裡看的病?」
「去滬城找的專家看的,說那個詞我也不懂,病歷也看不懂,就說妞妞是什麼『先天性心臟缺損』,心臟少了一塊重要的部件,所以她臉色不好,您看,她這個嘴唇青的,就是沒血色。醫生還說,心臟送血到全身,這個作用有問題,不行。妞妞,去前面問二姨婆要一袋子海貝殼。」
女孩答應了,慢慢兒出了門。
「這麼嚴重?」姜明光有點吃驚。
「孩子也知道自己的病不好治,」女店主抹著眼淚,「哪是我們不讓她上學,是怕她在學校暈倒了——這也怪不好的。她不在家,我心裡不踏實。」
姜明光心裡也怪不好受的,「再嚴重也得治,現在滬城和首都那邊能做心臟手術的醫生也不少,回頭我請人幫忙打聽打聽,你們帶孩子再去看看。再怎麼著也得儘量治治啊。」
「您說的是。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養了這麼大,要是有個好歹,我怎麼受得了!」女店主眼淚嘩嘩的。
「別哭別哭,有病治病,當父母的盡力就行。」現在農村沒有醫療保險,看病花錢,還是花大錢,所以很多農村群眾都是小病忍著、熬著,一直到成了大病才捨得看病治療。她想著政府也確實沒有什麼地方能幫他們的,這得虧是千燈鎮就是個小鎮,人口不多,她還能多為群眾著想一點。
想照顧到每一個人實際不可能,基層幹部累死了也做不到,事情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都給你做到位,但總會有人做,一直有人在做,對一個十億人口的大國來說,循序漸進才是正常的、應該做的、也是能做到的。
女孩子一會兒回來了。姜明光問她想不想上學,她靦腆的點點頭,小聲說,想上學,想跟弟弟一樣背著書包上學。
因為要到鄰村去上學,且一天來回幾公里,她這個身體情況,確實也不適合去上學。
「上學是沒辦法,你身體條件不允許。讓弟弟回來教你好不好?弟弟好嗎?聽話嗎?」
女孩懂事的點點頭,「弟弟很好,他從來不跟我吵架,只有我罵他的,嘻嘻。阿姨,你是書記,是很大的官嗎?」
「一般大的官。」姜明光笑著摸了摸女孩頭髮。
「比村長的官還大嗎?」
「比村長的官大一點。」
女孩露出羨慕的神色,「阿姨好厲害。二姨婆說新書記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