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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夕注意力收回來,小心翼翼地道:「可是……你現實中的身體撐得住嗎?」
謝頎竹放下杯子,走到印表機旁邊拿起剛打出來的圖表:「只要護理得好,人可以昏睡很多年不起——植物人甦醒的例子還少麼?」
遲夕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問:「但小竹,就算你在夢境裡把實驗方向都摸索清楚了,醒來之後也會忘記的。這樣一來有什麼意義嗎?」
謝頎竹翻著資料頭也不抬:「這個問題我們不是討論過?你那個學妹雖然把夢境裡的事都忘了,但是對你們還有些印象。說明就算把夢境裡的事忘光,依然能有感覺留下。」
謝頎竹抬頭,篤定地道,「這種感覺留下就可以。」
遲夕有些迷茫:「科研不是講究邏輯和真理的嗎?」
「是的,但不代表不依靠感覺。」謝頎竹放下資料,「實際上,『感覺』本身就有知識和經驗的積累,只是很多人無法區分到底是大腦對經驗積累下來的判斷,還是憑空的臆想。」
遲夕明白了:「但小竹你可以。」
謝頎竹端起茶杯笑了笑,沒有反駁,表情不自謙也不自傲,仿佛遲夕只是在闡述一件非常普通的事實。
遲夕又沉默了好久,才低聲問:「小竹,你維持這個夢境……全都是為了實驗嗎?」
謝頎竹喝了一口熱茶,垂眸看著茶杯中微微蕩漾的淺綠色茶水:「你想問什麼?」
遲夕小心地覷著謝頎竹的神色:「你也知道,我時間沒多少了嘛……就,如果你有什麼想做的,我也還能幫的上忙的話……」
謝頎竹忽然放下茶杯。
白瓷茶杯底和桌面碰撞,發出「叮」的清脆聲。
遲夕頓時閉口。
謝頎竹淺棕色的眼眸直視著遲夕:「遲夕,我們倆是什麼關係?」
「男、男女朋友。」
謝頎竹有些無奈地道:「那你不用這樣和我說話——偶爾對我撒撒嬌,我又不會生氣。」
遲夕:「……」
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
謝頎竹站起身來:「客人要來了,你先走。」
遲夕呆了一下,下意識道:「為什麼?」
「我怕你忍不住投敵。」
遲夕:「……」
謝頎竹走到門口,忽然轉過身,靜靜地看著遲夕:「至於你剛才問的問題——你想要什麼,我就想要什麼。」
遲夕再次怔住。
還不等他說什麼,謝頎竹已經關上門出去了。
……
殷流明從手術室里打破牆找到謝頎竹時,謝頎竹正站在走廊里刷著手機上的數據。
看到殷流明過來,謝頎竹抬眸,早有預料地點點頭:「等你很久了。」
殷流明看著謝頎竹,輕輕挑眉:「看來你知道我的來意。」
「知道。」謝頎竹收起手機,淡淡地道,「我只想告訴你一點——這個夢境裡如何是我和遲夕兩個人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殷流明也淡淡地道:「既然和夢魘遊戲扯上關係,就不只是你們兩個人的事了。」
謝頎竹冷冷地看著他。
殷流明直視回去。
米安培弱弱地舉手道:「我能說一句話嗎?」
謝頎竹掃了他一眼:「什麼?」
「做夢確實只是一個人的事,但生者和死者的夢境糾纏在一起無法自拔,就不只是一個人的事了。」米安培道,「生死有常,你和亡者的靈魂糾纏太久,自身也會被陰氣侵染,減壽減運都是輕的。」
「那也是我的事。」
米安培道:「但是遲夕也會受影響啊!生者和亡者應該是平行的兩條線,你拉著他不去轉世,他的命理也會被打亂,下輩子說不定會轉生成小白鼠哦!」
謝頎竹皺眉。
沈樓忽然從殷流明身邊飄了出來。
「這也是夢魘遊戲為什麼要將有脫離現實的夢境拉扯回來的原因。」沈樓道,「現世的規則是生活在現世中所有生命的意願所選擇。從世界誕生時你們選擇了『真實』,那每一個想選擇『虛幻』的舉動,都是在動搖『真實』的根基。」
謝頎竹沉默了片刻,忽然道:「這不是我的研究領域,縱然你說錯什麼,我也無從反駁。」
沈樓挑眉:「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來毀掉你的夢境是有很堅定的立場、並且也有這個能力的。」
謝頎竹眸色微沉:「我可以看做這是威脅嗎?」
沈樓笑眯眯地道:「當然。」
米安培狐假虎威道:「沒錯!」
謝頎竹盯著他們,忽然輕笑了一聲:「我不懂你們的規則,但在我懂得的規則里,知道怎麼把你們趕出我的夢境。」
……
遲夕走在複製數據所在的三樓,有些擔憂謝頎竹和殷流明的碰面。
他了解謝頎竹,也多少知道殷流明的性格。
這兩個人都不是隨隨便便就願意讓步的類型。
萬一他們倆打起來……
謝頎竹對這個夢境幾乎有百分之百的掌控力,但殷哥手段繁多,還有夢魘遊戲的系統在背後支撐……
遲夕有些煩躁地抓抓頭。
——要是他當初乾脆地死了,是不是就沒有這麼多麻煩了?
到底為什麼他會成為塗夢者?
心神不定的時候總想找點別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遲夕推開了308病房的門。